薛屺看出对方的不情愿,“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离开时,乌芷在房间里的每只杯子里都放了满满的冰。
她嘱咐阮丝莲,“姐姐,在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们最好都不要离开旅馆。”
“好啦好啦,还有我在呢。”薛屺让乌芷放心出门。
乌芷点点头,背着小书包,哼着歌离开。
门缓缓关上,薛屺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他从轮椅费力地往床上挪,阮丝莲见状要过去搀扶他,他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但是我想自己试试。”
挪到床上时,薛屺已经满头大汗,他喘气不停,把两条病腿粗鲁地摔到床上。
“小芷说话一直这样,她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阮丝莲固定住轮椅,没有好奇地去看男生膝盖下面萎缩发黑的部分。
“我没有生她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而已。”薛屺很难不红眼睛。
阮丝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头发长了,需要我帮你修一下吗?但我的手艺可能比沈平安要差一点。”
薛屺在乎腿,也在乎脸,他点头后,阮丝莲下楼找老板借了剪刀,坐在床上,一点一点地修剪着男生的发梢。
薛屺与薛慎其实共用一张脸,但平时却嫌少有人将两人弄混,薛慎不苟言笑,出口成“脏”,目光总是犀利的。薛屺的气质要阳光许多,脸上总是笑容灿烂,哪怕冷下脸,也像奶狗甩脸子,与薛慎丝毫不相像。
阮丝莲一边替对方修剪着头发,一边轻声说:“别太为已经失去的事情难过,无法改变的话,就努力接受,然后快乐一点,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是吗?”
“起码你哥还在,父亲也还在,身边也有朋友,你还能吐出有毒的蛛丝,”阮丝莲轻轻吹去掉落在薛屺脸上的发茬,“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只口袋,这只口袋都不是满的,你如果只在乎没被装满的那一部分,那口袋就是空的,你如果在乎的是另一部分,那口袋就是满的。”
被所有人留在旅馆里的心酸和难过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薛屺低头,闷声流泪。
阮丝莲将剪刀放下,倾身温柔地抱住对方,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叩”
“叩叩”
“我去开门。”
阮丝莲走到门边,她握住门把手,拧开之前,她将眼睛对准猫眼,屏住呼吸观察着外面。
两个女人站在外面,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那个像条肋骨,矮胖的那个则像肉球。
“能开开门吗?”矮胖的那个,嗓子尖利地问道。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薛屺高声问。
听见是男声,两个女人狐疑地对视,接着高个子那个说没什么事,拉着矮的,急匆匆离开了。
阮丝莲松开门把手,她在门后站了几秒钟,想到了什么似的,疾步走到窗边的窗帘后,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楼下。
两个男人这时候正从旅馆里走出来,三十出头的年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那个像条肋骨,矮胖的那个则像肉球。
阮丝莲心底一阵发凉,她回神跑到门口,将几道锁全部都锁上后,心中祈祷着其他人能早点归来。
乌芷买了一罐可乐,掌心使已经温热的可乐快速降下温度,她的白发在太阳底下简直发着光,异常吸睛,登上基地内班车时,吸引了满车人的目光。
她找了个空位坐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滋啦一声,她又将吸管放了进去。
“你也是去外面打丧尸?”她旁边一个大叔出声问道。
“啊不是,”乌芷认真地看着对方,“我去找我哥哥。”
“你哥哥在哪儿?”
“他在给你们基地打工。”
“那估计难找到了,我听人说,昨天晚上外城又是感染又是变异鸟群,还出现了变异植物失控攻击基地守卫的情况,总之乱成一团,死了很多人,”大叔摇着头,哀叹一声,“直到今天早上,莫先生插手,事态才稳定下来,我们这才敢出去。”
乌芷微微张着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什么感染,什么鸟群,还有植物失控,还有什么莫先生插手——
感染有什么可怕的,哥哥绝对不可能被感染,鸟群更是不足为惧,给哥哥当零食还差不多。
变异植物……十有八九是虞美人那个死东西,乌芷一开始就觉得它不安分。况且,有虞美人在,其他变异植物也闹不出大动静。
“什么叫莫先生插手事态才稳定下来?你这个人好好笑啊,我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乌芷把几个人都吓住,走到最后排,一脸气恼地坐下。
但坐下来后,对哥哥的担心和忧虑很快就让她把指甲掰得丝丝淌血。
彼时,乌珩正在休息站呼呼小睡。
他睡觉易醒,所以睡在走廊最末的值班室,每个值班室配备了好几套上下床,比宿舍还像宿舍,他们几人刚好可以在一起休息。
沈平安睡在上铺,他半途下床上厕所,顺手把窦露的衣服往下扯了一把,把乌珩的裤腿卷了下来,把薛慎快要掉下来的眼镜拿走放到了墙边的书桌上,嫌弃地扫了一眼只穿了个一个裤头的林梦之。
他轻手轻脚走出去,一转身,看见一个守卫领着乌芷过来。
“平安!”乌芷一看见他,马上大喊,然后扭头对一旁的守卫说,“谢谢你带我过来。”
守卫见对方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点头后转身离开。
沈平安将手指竖到嘴边,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薛慎说过你最好不要出门。”沈平安蹙眉说道。
“我担心哥……你们嘛。”乌芷往沈平安身后看了一眼,“我哥哥呢?!”
“在睡觉,”沈平安指了下后边那扇门,“你进去动作轻点,他们昨晚都没怎么睡。”
乌芷兴冲冲地就要往房间里冲,沈平安又拉住她,压低声音问:“那现在旅馆里就只有薛屺和阮丝莲?”
“对啊。”乌芷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沈平安没对乌芷的行为说什么,而是道:“你去值班室找张空床休息,等他们睡醒后看怎么安排,我回旅馆。”
“好!”
乌珩一醒来,对上的就是乌芷那双白色的大眼睛。
“……”
“哥哥。”她趴在床沿,在乌珩醒来的后一秒,便感知到了对方的不悦,于是再喜悦,也不敢高声。
“你怎么来了?”乌珩热得不行,下床去倒了一大杯水灌进肚子里。
乌芷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把薛屺和阮姐姐单独留在旅馆里,可是哥哥,我很担心你。”
水壶里没有水了,乌珩放下杯子。
躺回到床上后,他闭上眼睛。
少年并不在意薛屺和阮丝莲在旅馆里会怎样,同样,他也不在意乌芷,所以不管乌芷说什么,他的回答都是:“我再睡会儿,有事叫我。”
乌芷出现后,值班室里处于梦乡的众人,莫名感到凉爽了许多。
再醒来时,已经下午,空气里的腐臭味比上午起码浓重了三倍,白日的高温将外面的丧尸晒得融化。
但值班室里凉爽宜人,并且还有点冷。
乌芷躺在窦露的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熟,其他人都已经不在床上了。
乌珩坐起来,把谢崇宜给自己的那双臭靴子踢到一边,在空间里用纯净水擦了两遍身子,洗掉了头上的血污。
他不打算再去对付尸潮,没什么挑战性,是重复而又枯燥的工作,回报率低,也没有前途。
他打算今天就走,寻一个看得顺眼的基地入驻,基地的主人能自愿让位最好,不能就想想办法。
但走之前,他还是想跟谢崇宜说一声。其他人无所谓。
谢崇宜一身臭气地从外面回休息站,正好撞上走出房间的乌珩。
少年不知道在哪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踩着凉拖,穿着背心和短裤,纤细的小腿和手臂露在外边,细骨伶仃却完全不羸弱,利剑般锋利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