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丝莲没想到乌珩能猜到自己的打算,她脸上露出轻微的讶异,但也没有否认遮掩,乌珩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珩,其实我们是很像的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情不会是哭,第二件事情也不会是愤怒和追责,最后,我们一般不会去问为什么。”
“我绝对不会去想为什么是我,或者为什么你们没有保护好我,比起你们和其他人,我所遭遇到的在我看来,只是有些神奇,它不会改变我,更加无法毁灭我。”
她笑起来,“拥抱偶然性,热爱命运,这是我们,也是我们所有人,也是我选择跟着你的最根本理由。”
“那,”乌珩碰了一下她的手肘,“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其他人一直焦急地等着,等来了两个风轻云淡的人。
“你怎么想的?”一看见两人,林梦之就冲了上去。
阮丝莲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灰影和气馁,她对林梦之笑了笑,“对孕妇温柔一点,好吗?”
林梦之当场石化。
沈平安坐在地上,扭过头,却是看向乌珩,“她要生?那可是蛇。”
“比起人格,比起尊严,”阮丝莲慢慢坐下来,“我还是更想活着。”
这是阮丝莲自己的决定,他们只需要消化然后接受,唯有林梦之在旁边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太侮辱人了,这毒妇……毒蛇。”
阮丝莲温柔怜爱地注视着林梦之。
沈平安岔开话题,“对了,我们等会吃骡子。”
“哪来的骡子?”
“看样子是末世以前在神见地拉货的,末世后变异,没人管理,就一直在林子里放养着。”沈平安把树后面那只约莫有个一千来斤的骡子拖到了众人旁边,他不露痕迹将上面的薄冰拂掉,没让乌珩觉察到。
“林梦之,别哭了,来帮忙。”沈平安从腰后抽出刀,划开骡子的腹部,内脏新鲜温热,没等林梦之过来,陈医生口中说着什么“诊金”啊“进食”啊“虐待职工”的就飞快接近了。
王梅霞等人被陈医生的进食场面吓得魂都没了,罗磊更是跑到一边吐个不停。
现在没有滚水烫洗骡子的毛发,沈平安和林梦之只能将皮整个剥掉,在陈医生的纠缠下,两人把骡子的头切了下来,陈医生马上就不纠缠了,抱着骡子头乐呵呵地跑到了旁边。
内脏给了虞美人,剩下的部分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烤,一半用来清水煮,中间的脊骨剔出来剁块,还能煮一大锅汤。
佐料在现在是奢侈品,但乌珩当时囫囵收了一麻袋,本来都是胡乱丢在空间里,拿出来的时候,却一袋袋地分装好了,花椒是花椒,辣椒是辣椒,估计是陈医生在里面完成的。
烤架也是乌珩提供,但支撑烤架的铁架却没有,他们临时砍了几根棍子支撑着。
王梅霞和刘东凡夫妻俩忙前忙后,凡是能做的,他们都抢着干。
“我们经常在外面徒步,晚上就地搭个帐篷,烧火做饭,厨艺还不错的,我们耀州人做饭都很好吃的。”王梅霞坐在地上,拿着沈平安的刀,砰砰砰几下就把十几根排骨剁成了小块,串起来,放到了烤架上。
“主要是调料,调料好吃,那什么都好吃了。”她碎碎念着,在几个佐料口袋里,各抓了一把丢进碗里,用刀柄狠狠地碾,满脸汗水。
沈平安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在记忆里已经面容模糊的母亲。
他说:“今天好像是我生日。”
乌珩吃着生骡子肉片,低着头,“那你等会多吃点。”
“那今天几月几?”林梦之完全不知道。
“阳历九月二十三。”罗磊突然作声,“被困在山里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记日子,我不想变成原始人。”
“那下个月我也要过生日了。”林梦之看向阮丝莲,“你什么时候生日?”
“已经过了。”阮丝莲说道,“我六月的。”
“我给你补一句生日快乐。”林梦之笑嘻嘻道。
乌珩吃得半饱后,给X和蜀葵也各喂了吃的。
蜀葵依旧吃得急赤白脸。
X没有打赢过一次战役,有点蔫了,但也吃了不少。
看着蜀葵大口朵颐,乌珩无名指突然疼了一下,他撑着地面起身,“我去上个洗手间。”
见他要走,蜀葵立刻就要去跟,林梦之一把把蜀葵拖了回来,“认真吃饭。”
蜀葵对着乌珩的背影叫了两声,还凶了林梦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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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儿?”谢崇宜的语气跟平时一样。
乌珩站在一丛灌木旁边,看了眼左右,“神见地。”
他以为谢崇宜的下一句就是你想不想我,他在心中模拟了两遍回答,已经准备好了。
可却没想到谢崇宜不按常理出牌,“你受伤很重?路上出了事?”
乌珩不明显地蹙了一下眉,想起了耳朵上的虫眼,谢崇宜当时咬下那一口时说过,它就是看着自己的眼睛。
但乌珩当时并没有特地放在心上。
没有撒谎的必要,乌珩把前两天遇到的云岭蛇群和谢崇宜说了一遍。
谢崇宜那边沉默了很久。
沉默得让乌珩心里莫名地发慌。
过了半天,对方的声音才无可奈何地响起,“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乌珩已经察觉到,班长平时端着架子颐指气使,傲慢清高,但一旦有求于自己,姿态就会很流畅地降低,他做不到这样。
可听谢崇宜这样说话,他无法控制地感觉到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几乎是只属于谢崇宜的,他靠在了一棵树上,捂住发烫的耳朵,不知道原来谈恋爱的感觉这么糟糕,完全失控了。
班长很有病,他也改头换面,可平时,他们都很正常。
没有听见乌珩的声音,谢崇宜继续道:“嗯?哥哥,宝宝,算我求你了。”
乌珩张开嘴,红着脸颊,低声说:“好。”
软话说尽了,谢崇宜在那边笑了一声,再开口时,惯有的轻矜,“如果我跟你一样,你怎么想?”
“……你太弱了。”
“……”谢崇宜坐在沙滩上,他低下头,手指伸进湿润的沙滩,从里面抓出来一只还咬着人类手指头的蛏子,掐成两截四截八截十六截……“还有别的想法吗?”他问道。
“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跟你一样,”谢崇宜说,“在喜欢我之前,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先喜欢你自己。”
乌珩从对方口吻中听出了点失望和伤心,他蹙眉道:"我没有不喜欢自己。"
“比如?”
乌珩沉默了,但他也习惯了。
他从自己生活痕迹里,翻来覆去,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证明自己从未亏待过自己的事情。
“我每顿饭都吃得很饱。”
谢崇宜压在心头的不满和怒气就这么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酸软,乌珩就像一只遭受着虐待长大的小鸟,它以为蹦跳就是全部,其实它还可以飞。
算了,谢崇宜又把断成渣的蛏子拼成一条,心想,他要求乌珩,就算明说,对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乌珩少喜欢自己一点,他就多喜欢一点乌珩,都一样。
“耀州见。”
乌珩摸不准谢崇宜的态度,自从谢崇宜被他从食物的行列中踢出去后,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很多。
喜欢就吃,不喜欢就不吃,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第128章
看起来最像个没事儿人的乌珩实则伤得最重,他回到营地,吃过饭后便又昏睡了过去,叫都叫不醒。
沈平安无视林梦之和X在旁边的“都怪你都怪你”,拿着乌珩的地图研究——上面有不少字迹,初看像打印上去的,但手指抚上去,凹凸不平,随后,他才辨认出来是谢崇宜的字迹——班里的人对谢崇宜的字或多或少都会有印象,毕竟他是班长,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是家常便饭,而且他字又极其漂亮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