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珩这才坐起来,他看了眼车窗外,表情一怔,“天快亮了?”
大雪不知何时停止的,雪地绵延起伏,像白棉花海一样蓬松,在雪地与天际相连的尽头,一抹橙红如画笔悠悠所描,深深浅浅,层层叠叠。
乌珩抱着毯子坐到位置上,他看着窗外,他说过,他喜欢现在的世界。
谢崇宜却没有睡下,他坐到乌芷的位置,趴在椅背上看着乌珩,“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上厕所啊。”乌珩一脸无辜。
谢崇宜伸手拽了拽乌珩衣领,“你下车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衣裳。”
“不是吗?”乌珩缩了缩脖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浅蓝色的羽绒服,在回忆自己下车之前穿的是什么颜色。
谢崇宜挑了挑眉,“你身上这件四位数,我们身上都是镇上的老年款式,你觉得你不应该解释一下?”
乌珩避而不答,“你想穿,那我跟你换。”
谢崇宜掐着乌珩的脖子,把人抓到了眼前,他指腹抬起乌珩的下巴,不经意抹了一道,他将指腹举到乌珩眼前,“这是什么?”
“你流血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崇宜冷冷道。
乌珩还没反应过来,他屁股就离开了座位——他整个人被谢崇宜一把抓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丢到了车外的雪地里。
外面好冷。
“班长……”零下十几的气温对于虞美人这种植物来说是一种很要命的温度。
谢崇宜蹲在了乌珩的双腿之间,不让他站起来,谢崇宜慢慢悠悠的,垂视对方,“你总撒谎,我不喜欢。”
乌珩手掌陷进雪里,他的体温化不开雪,雪却能冻住他,他打了个冷战,“我不撒谎,你就喜欢我吗?”
谢崇宜想了想,“不一定。”
“?”乌珩皱眉,毫不犹豫挣扎起来推搡了谢崇宜一把,谢崇宜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谢崇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少年迅速爬起来,一步跨坐到了对方腰上,唰的一声,他拔出了后腰的刀。
刀刃破空,直接刺进了谢崇宜耳畔的冻土。
谢崇宜笑看向乌珩,他手掌攥住对方手腕,一拧,刀被他丢出去。
乌珩又试图用巴掌扇他。
男生长腿一勾,两人身形反转,乌珩被压到他的身下,眼睛变得鲜红。
“因爱生恨。”谢崇宜拽了下衣领,两人呼出的热气撞在一起,彼此的面容都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乌珩的头发像绸缎一样散在雪地里,脸上粘着几片雪花,他平时在人堆里像是隐形,可一旦给予他眼神,你的眼神就永远无法从他身上移走。
乌珩腮帮绷紧,他闻到了谢崇宜的味道,他不饿,他只是被刺激得想要咬死对方,想把所有藤蔓都捅进对方的身体里,将他的肉吃了,血吸了,骨头绞碎,连他的皮囊都不会被浪费,都要被埋进他的根系底下成为养料。
所以谢崇宜说他因爱生恨,勉强没错。
“所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谢崇宜一定要得到答案。
“饿了。”乌珩声音嘶哑。
“饿了为什么不找我?”谢崇宜压下上身,与乌珩靠近。
“不是那种饿。”
“吃了什么?”
“肉。”
“什么肉?”
“狼肉,变异的。”
谢崇宜听到这里才敛起玩笑的神色,“你的共生体在修复期,你怎么弄到的变异狼?”
他想到昨天晚上闻到的血腥味,他本来以为那可能是什么动物的血,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他手掌挪动,直接拽开了乌珩的衣领,朝一边肩膀扒开,少年细腻白皙的肩膀处,两个已经凝固的血洞赫然出现在谢崇宜的视线当中。
乌珩手忙脚乱把衣服拢紧,“冷。”
谢崇宜一言不发,将乌珩拉了起来,“回车上吧。”
他声音淡漠,让乌珩的心都一下揪了起来。
更不可能吃到了,是吗?
看着远方霞光的颜色逐渐变深,谢崇宜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离开,他平复好心底那一丝差点冲出身体的暴戾,回过头,冷淡道:“乌珩,你一点都不听话,你知道吗?”
乌珩生怕谢崇宜跑了,点头,“知道。”
“……”谢崇宜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
“以后可以不要撒谎吗?”
“其他人可以撒谎吗?”乌珩脑子转得很快。
“我不想知道他们的隐私,所以有些事情上,他们可以。”
“我不可以?”
谢崇宜半晌没有回答他,他低头看着地上两人缠斗起来残留的痕迹,淡声道:“你身上的血腥味会引来不知名的猎手,以后再有类似情况,把自己处理干净后再上车。”
“你可以有秘密,但你要对团队保持最起码的尊重,”谢崇宜掀起眼,乌珩被他看得后颈一麻,“如果狼群发起报复,而我们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你别忘了,你的梦之,还有乌芷,也在这个团队之中。”谢崇宜不再看他。
谢崇宜先回了车上,乌珩站在雪地里,冰雪冻结了他的呼吸。
他看着远处山峦之上逐渐红得耀眼的曦光,想到了昨天晚上只出现了一瞬间的几双红瞳,他想,他并不在意,包括林梦之和乌芷。
-
两个小时候,众人陆陆续续苏醒。
简单地吃了几块饼干后,他们重新上路。
“油箱打不燃,”沈平安试了好几次,他回头看着车里,“林梦之,你来一下。”
林梦之抖着外套过去,“我是你们的打火机?”
“但我是明火,会不会把油箱炸了?”林梦之有些忐忑。
薛慎指导他,“你试试不要用明火,只是给车升一下温,我觉得你应该能做到,如果火系异能者只能放火,那也太——”
林梦之不争馒头争口气,他把手掌贴在方向盘上,过了会儿,窦露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我靠,别搞了,椅子烫屁股了!”
沈平安再扭动钥匙时,引擎成功启动。
林梦之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上,一转眼,却看见乌珩无精打采地缩在椅子上。
若不是知道乌珩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连小黄片都不看,就以对方现在这副样子,他可能会以为对方受了什么情伤。
“路被雪埋了,开慢点。”
“怕打滑,早知道就在镇子里找几条防滑链,当时没想到。”
“幸好路牌还在,这边地震不严重。”
巴士车像蜗牛一样移动,路上遇到过几次丧尸,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乌珩就从窗户里爬出去解决了,他下手快准狠,眼皮都不抖一下,一度让以为乌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瞠目咂舌。
“杀几个丧尸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平安也算是木系,他也是木系,怎么沈平安出手就那么厉害?”
乌珩默默用毛巾擦着刀,一言不发。
开了一段路,已经是中午,沈平安提醒众人,“前面好像有人?”
林梦之打开窗户,探出头,看见了炊烟,“好像是村庄!”
薛慎举着自己的简陋地图,“没有地图太麻烦了,鬼知道这是什么村子。”
薛屺说:“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巴士车左摇右晃地开了几十米,沈平安踩下刹车,“不能再开了,前面是河道。”
说完,他回头,“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过桥进村子,等走的时候再开车。”
杜遥远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你怎么知道前面是河道?”
沈平安:“你以为我开车是靠眼睛在探路能不能走?”一夜过去,积雪将路面与丛林岩壁覆盖得看不出来区别,他靠藤蔓在车前开路,以确定是否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