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医院精神科住院。而医院里会针对患者病情严重程度,进行不同等级的电击疗法。在那期间,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记忆。”
宗乐陷入回忆:”不过,说来也神奇。虽然忘了,但我的潜意识时刻在提醒自己,天空和月亮,还有人们的眼睛,都不该是这个颜色。”
“后面等出院,看到父母为我留下的这些东西后,我才猛地想起一些回忆。原来这些都是父母以前告诉给我的常识,可惜他们留下的话我也只能想起只言片语。”
银发牧首若有所思。
从家庭话题进行切入,是他深思熟虑后进行的结果。
之前为什么没能明里暗里打探宗乐的各种身世情况,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时机未到。直到方才,这个话题放到刚刚以父母信件照片为缘由的现在,才能算合适。
“所以,乐乐是很久没见到自己父母了吗?”
说完后,约书亚不忘体贴地提醒:“只是聊天而已,不必太有心理压力,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可以拒绝哦。毕竟这些也相当于隐私问题了,而且帮忙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让你有负担,反倒得不偿失。”
“没有没有,”宗乐摆摆手:“这些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啦,只是没有其他人问我,所以我才从来没说过而已,算不得隐私。”
一边说着,黑发青年一边开始组织语言。
“不过确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父母了。从他们留下的信来看,早在我入院三年前,他们就加入了桂逸市的某个保密研究计划,从此杳无音信。”
“但我对此一无所知,不仅是保密计划的内容,还是地点,以及为什么失联整整四年,至今还无联系。所以出院后,我一直在试图寻找相关的线索,可惜一直没有眉目。”
约书亚适时地露出关切的神色:“那乐乐还有其他的线索吗?告诉我,我也好帮你留意留意,看求生者这边有没有相关发现。”
“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这次的事情已经......”
宗乐的话还没说完,约书亚就轻轻摇头,银发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晕。
他微微俯身,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千万别这么说。”
“我可是乐乐的追求者啊。这些不正是我表现的机会吗?”
“那...真的太感谢了。”
望着那双盛满笑意的冰蓝色眼眸。宗乐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耳尖微微泛红:“等我回去就把这段时间整理的资料发给你。”
“好哦。”
和逐渐暧昧的气氛不同,重新直起身的约书亚虽然嘴角仍旧带笑,但却收敛不少。
在和宗乐聊天的同时,他的目光一直隐秘而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头顶。
根据约书亚的推测,他主动热心提供帮忙,怎么也该涨个三到五点好感度。可奇怪的是,那个数字依旧纹丝不动,与他预期的涨幅相差甚远。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和前段时间他不管在任务中怎么贴近宗乐,对方的好感度也一动不动的一幕逐渐重合,令人无端焦躁。
但这不一样,再等等。约书亚想。
前段时间好感度不动,那是他还没找到对症下药的办法,现在他已经知道打动宗乐的窍门在哪里,并且在短时间内取得了巨大成效,或许只是延迟效应罢了。
这么想着,约书亚开启了一个更加轻快,更加符合他路线的话题:“其实父母不在身边,倒也并非是件坏事,否则以乐乐的年纪,说不定会面对狂轰滥炸的催婚也说不定。”
“催、催婚?!”黑发青年睁大眼睛,不明白话题怎么会忽然进行这么大的跳跃。
“是啊。”银发男人笑眯眯地道:“难道乐乐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吗?”
“是没有考虑过以后会结婚,还是没有考虑过以后会结婚的对象,还是压根就没有想过未来伴侣呢?”
“可能是太忙了,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更别提设想了。”宗乐摸了摸自己的头:“之前一直在治病,出院后又在找父母,然后还要达成自己的理想......”
“理想?”约书亚玩味地将这两个字在舌尖下压,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好的心理突破点:“乐乐的理想是什么?”
“......”宗乐突然语塞。
奇怪的是,他能在诡异下属面前滔滔不绝阐述抱负,甚至面对桂逸市电视台的采访时也能侃侃而谈。
但此刻,在银发牧首专注的凝视下,那些平日里滚瓜烂熟的词句却卡在了喉咙里。
总感觉气氛不是很对的样子。
迟钝如宗乐虽未察觉这是约书亚刻意营造的暧昧,本能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异样。
“我的理想没什么了不起的啦,就是建设和谐美好桂逸市。”
宗乐局促地摸了摸鼻尖,这是他在紧张下不自觉做出的小动作:“说起来这个理想也和求生者息息相关。之前我在论坛看到过你们对现实世界的描述......真的非常美好,所以我才萌生将自己的家园建设成那样乌托邦的想法。”
约书亚唇角的笑容微不可察地讥讽几分。
也是了,面前的黑发青年并不知道终极副本实际就是现实世界这个事实,还被蒙在鼓里,当然会心生期望。
“怎么会,这明明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伟大理想。”
他柔声开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因为这种原因,耽搁自己的私人事务,当然正常。我相信乐乐终有一天可以达成自己的愿望。”
“不过......偶尔还是有些苦恼啊。”
这么说着,男人状似无意地靠近半步,恰到好处地让宗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一直以追求者的身份自居,却并不了解乐乐对我的看法。”
“所以我在乐乐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宗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约书亚此刻的神情太过动人,长长的银睫在脸上投射下浅浅的阴影,连蹙起的眉尖都透着恰到好处的脆弱感,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将秘密交付于他。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宗乐罕见地陷入犹豫:“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的想法可能会有些冒犯,要不还是算了吧。”
“哦?”约书亚稍微来了些兴趣。
本来已经接受好了从宗乐口中说出那些平平无奇的评价,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告诉我吧,乐乐。”他鼓励般地开口:“我很好奇。”
黑发青年脸上浮现出纠结,最终,还是‘朋友间应该毫无隐瞒’这个认知打败了犹豫。于是他抬手,指向自己的头顶,表情困惑。
“比如......我一直很不明白,你和我聊天的时候,为什么经常用目光扫过我的头顶,那里是有什么吗?”
约书亚的呼吸骤然停滞。
没由来的,精神系满级强化的感知开始疯狂预警,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危险。
过去,这是只有在约书亚濒死时才会出现提示的第六感能力,简称死亡预知,却在此时拼命敲响了警钟。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念头如电流般贯穿全身,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激活了全身防御机制,方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转化为浓烈的杀意。
——杀了他,在他开口之前,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这预感是如此紧迫而焦灼,好像对方即将说出什么惊天动地,只要开口,便会让约书亚万劫不复的话。
而宗乐对此浑然不觉。
夜风拂过,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因为并非擅长坦诚相告的类型,所以对接下来的话,稍稍做了些心理铺垫。
“其实......”宗乐字字清晰:“你不需要这么刻意地揣摩我的喜好,也不必总是展现完美的一面。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要求人人必须善良,必须诚恳的道理。你是我的朋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