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周围的嘈杂,准确无误的落入路薄幽耳中,听的他脊背一寒,打了个哆嗦。
被他拽着的两人也听到了,看向人群之外,“夫人,快起来,你老公好像没事。”
“……”
怎么会这样?!
路薄幽懵住,被搀扶起来,一转身便落入一个怀抱。
大概是跟着火有关,丈夫的体温升高到和他差不多的温度,怀抱又重又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路薄幽怀疑自己的骨头会被挤压断,又或许会被丈夫夸张的大胸肌挤死。
周围的人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忽然为这个拥抱欢呼起来,一个个流露出了庆幸和祝福的表情。
路薄幽仰着头,下巴搭在丈夫肩上,脸上的泪痕没干,新的眼泪又流过了那张苍白的脸。
众人都以为他吓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压在舌尖最想问的那句话是“你为什么还没死?”
陈夏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坏了,他老婆向来爱干净,刚才却坐在污水中那样慌张的请求别人救他。
还好自己嗅到了烟尘的味道及时醒过来。
他没想到妻子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爱自己的多,亏得自己昨晚还小心眼的认为他不再爱自己了。
该死,我当时竟然还想将他囚禁起来,我真混蛋!
“没事了没事了,老婆乖乖,不怕,”他手掌抚着妻子的背,小心又疼惜的安抚他,态度比对待任何一件珍贵的物品都要慎重。
可这种温柔又充满耐心的哄人语气,路薄幽听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怀疑丈夫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计划,脑海里又回想起他昨晚说要吃掉自己的话,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以为他冷,陈夏连忙将他抱起,带到人群外。
路薄幽看到家中后院的路边停了一辆皮卡车,是丈夫平时送货用的,那上面堆满了东西。
而且怕那些东西弄脏,车斗里垫了两层床单,隐约能看见上面有抱枕,有花瓶,有酒杯还有一大堆眼熟的物品和衣服。
他越看越熟悉,陈夏抱着他走到车斗边,扯过一个柔软的保证垫在车斗上,才将手臂微抬,把老婆放上去。
很是愧疚:“抱歉,家里不知道怎么起火了,我醒来时火烧得很大,只来得带出这些东西。”
都是妻子平时用到的,或者表达过喜爱的,他自己的东西只有藏在衣柜隔板里的那些,也是和妻子有关的,被他用床单包起来,藏在了车斗最角落里。
他怕妻子的私人物品被别人看到,在这堆东西上,还盖了一层布。
“……”路薄幽坐在抱枕上,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什么样的人能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细心体贴简直算得上恐怖。
说明陈夏要不就是真的把他的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要不就是他事先早就料到,故意演的。
他垂眸打量眼前的丈夫,对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出门前看到的那套,一件雾蓝色的衬衣配一条黑色的休闲西装裤。
衬衣的袖子如往常一样挽起来,但衣服上处处都有黑色的灰痕,丈夫的脸上也有,横在那高挺的鼻梁上,像一道疤。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上有多处烫伤,掌心起的泡都破了,露出里面嫩红的渗液的肉。
消防车的鸣声叫个不停,水管的声音,东西燃烧的各种气味忽然都被抛到了脑后,路薄幽盯着那处伤口,眼睫轻颤。
挂在上面的泪珠滚下来,看起来就好像在哭一样。
路薄幽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只当是自己演技逼真,又实在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那间房子里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身外物,无关紧要的,随时可以舍弃的,包括陈夏。
可为了那些死物,陈夏竟然冒着大火从里面把它们搬出来……
啧,真是脑子有病!
他低垂着头,心情复杂,有什么东西好像悄悄产生了动摇,这种变化令他感到害怕。
从他眼睫上滚下去的那滴眼泪正巧砸在攀爬在他身边的触手上,其中一条舔了舔,陈夏忽然低头凑过来。
“老婆,你的一切都好甜,怎么只有这里流出来的水是苦的?”
他曲着指节轻轻碰了碰路薄幽的眼尾,那处湿漉漉的,泛着红。
明明看起来是很可口的样子,但尝起来好苦。
“……”好天真的问题,路薄幽错愕的抬起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哪知道什么甜还是苦,眼泪难道不都是咸的吗?
小时候总躲起来悄悄掉眼泪,流进嘴巴里就是咸的,那时候他还曾发誓以后都不要哭了,没想到长到后在人前掉眼泪的次数这么多。
像叹气似的,路薄幽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许是因为眼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吧。”
心里苦,眼泪就苦。
陈夏懵懵的点了点头。
心脏难道不该是最美味的吗,他不太懂老婆的话,只觉得这次看老婆落泪心里痛痛的。
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便弓低身子小心翼翼的亲了口路薄幽的眼睛,又从车斗里翻出一块薄毯来替他披在身上。
动作间西装裤口袋里掉出来样东西,两人同时偏过头去看。
是那只粉色的章鱼小木雕,滚在了路边。
陈夏弯腰去捡,路薄幽发现他口袋里还有东西,鼓鼓的塞了很多。
他被吸引走注意力,伸手按了按,手指勾出一个来,竟是个小挂件。
下面挂的不是兔子不是玩偶,而是一个圆形的小玩意儿,上面印着一把蓝色发光的武器。
“名刀?”
路薄幽瞠目结舌,手直接伸进丈夫的口袋里,把剩下的全拿出来看,越看越震惊。
“辉月?”
“金身!”
“净化?”
“复活甲?!”
啊???
陈夏直起身,看了眼妻子手里的挂件:“听说是一款很火的游戏里的装备,这几样好像特别受欢迎,我打算进一些货放店里当赠品。”
刚才拿小章鱼的时候它们都一块儿放在床头,就被他一起揣进了兜里。
他把捡起来的小章鱼擦干净,犹豫了下,跟那些小挂件一起也塞进路薄幽手心里。
后者下意识的握住,他就弯起眸子偷偷开心。
老婆脸蛋白白嫩嫩的,还挂着泪珠,一脸呆呆的模样,比平时还要可爱,他压不住喜爱,再度凑上前趁机多亲了几口。
从他脖颈里钻出来的触手也趁机伸出湿哒哒的舌头,舔了舔路薄幽的耳垂。
这些挂件太过意外,以至于路薄幽忽略了他的亲吻,也忽略了耳垂那冰凉湿滑的触感。
他拎着其中小马甲一样的挂件:“你是说,你打算给用你棺材的客户送复活甲?”
那搞不好真的会很受欢迎。
连他都忍不住怀疑这玩意儿真的有用,要不然……
路薄幽抬眸看了眼丈夫,要不然他现在该死在火海里了吧?
“如果他们想要的话,”陈夏点点头,盯着他,忽然话锋一转:“老婆,我抱你上楼之后,你去了哪里?”
“……”路薄幽心里一惊,差点要问他你怎么还记得,转而想起那个贴片只是镇定用的,并不能让人失忆。
可他压根就没想过陈夏能活着,没有想好这种问题该如何回答,迟了两秒才道:“我看你好像很累,忽然睡着了,就……出去和晚辈吃了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