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镜子蒙山川看见自己脸上的面罩,那几乎让他看起来像另一个人了,一个陌生的,会杀死小姐的人。上个副本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他的拳头在镜面上攥紧了。
直到外头有细微的响动,蒙山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知道有很多人对他的副本身份恨之入骨。浴室里水声没有停,蒙山川仅在身上围了一条浴巾,握着枪贴近了浴室门口,又猛地将其拉开。
外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像是刚才的响动只是他的臆想。
蒙山川瞥见自己搭在椅背的外套,袖子长长地滑落在地,已是被人翻找过。
房间里有人!他还没离开!
蒙山川的目光环视房间一周,随后锁定在了床上,原本整齐的被子此刻是凌乱的一团。他回来时因床被床帘遮挡,并没有留意,现在想来,对方就是藏在这床上。
他的呼吸声本就极轻,刻意压制下,仿佛不存在这个房间内一般。
那团被子原本还在细细地起伏,这么半天过去却始终没有听见外边的动静,被子内始总归是闷得慌。
也许对方走了?被子里的人这般想着,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下了半截,露出被热气捂红的一张脸来。
随后就被一柄正对着额头的枪冰得冻在了原地。
蒙山川握枪的手很稳,被面具覆盖的脸也很冷。“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花魁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只露了一双眼睛在被子外,“我没地方去。”他的声音也又软又甜。
蒙山川沉默,那把枪一动不动,像是让他必须说出真实的理由。
小花魁再开口时,便带上了恐惧的哭腔,“他们都不要我了,你,你买了我,那我就是你的。”
这人似乎委屈极了,竟然啜泣起来,“你,你买了我,也不要我,我都闻见了,你还去了花楼。”
那柄枪在空中停了半响,终于放下了。“你是自由的。”蒙山川道,“我会替你寻个去处。”
这本是安慰的话却激起了对方的情绪。小花魁竟是把被子一掀,抓住蒙山川握枪的手就往自己身上贴。
“你不让我留在这,不就是想让我回到花楼去吗?我,我是有用的。”他说是这般说,身子却抖得厉害。一边执着地把蒙山川的手往下拉,直到冷硬的枪身贴上肌肤。
又害怕又倔强的小鸟,蒙山川心想。
大概是大翼人都留长发,于是这小花魁的长发也很长,长长地垂在缩起的脚踝。产生一种叫人想要凌.虐的美感。
“我知道了。”
小花魁听到这话抖得更厉害了。“我,我要拉灯,我怕……”
他就见眼前这带着面具的可怖男人,收回了被染得微温的枪,将屋里唯一亮着的灯给拉上了。
他要过来了。
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他,他会发现吗?
蒙山川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这小花魁掀开的被子给合上了。
半夜里从自己的屋子出来去另一间,会让蒙山川显得可疑。所幸房间内有沙发,于是蒙山川借着沙发靠枕作枕头,把枪握在胸前,合上了眼。
可惜有人偏不让他安睡。
那小花魁开始还愣愣的,被子盖上才发觉自己胸.前凉.凉,竟是慌乱间衣服滑落下来,全部肌肤都露在了外面。
他憋了半响才憋出了一句,“我,我不是男的,我只是没发育。”
谁家小女孩长到十五六岁还没发育。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又憋了半刻钟,他又道,“男的也不奇怪,花魁是男的也不奇怪。”
蒙山川面具下的嘴角勾了起来,这小花魁自言自语,努力找回面子的样子倒是很有趣。
而下一刻他又听见对方怯生生地问,“你不好男风吗?”显然是怕极了蒙山川把他给抛开。
蒙山川绷不住了,有些无奈道,“睡吧,我不赶你。”
“.......你肯定不好男风。”小花魁嘟嘟囔囔,总算肯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了。“你到现在还没问过我姓甚名谁呢。”
“我叫小雀儿。”
小雀儿,这名字和小花魁倒是很贴切,他就像一只被打湿了羽毛的金色小凤凰,毛炸得厉害,又硬挺着胸脯。
“你叫我蒙先生就好。”蒙山川道。他无意透露自己的全名,这个身份可没什么好名声。
这蒙先生究竟什么来头,小雀儿很快就见识到了。
当晚房间的玻璃又一次被枪给击碎了,他还在揉眼,就被连着被子从床上抱起来。
他的肚子被顶在了蒙先生的肩上,怪不舒服的。于是他趁着几下颠簸往蒙先生的怀里滑去,又伸出手勾他的脖子。子弹在大使馆里到处乱飞,全都是躲着逃命的人,还有人大喊,“蒙贼呢!教他拿命来!”
蒙贼?小雀儿仰头去看,却只见蒙山川被面具覆盖的下巴,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明明面具在这座大厅里这么显眼,他却始终没有摘下来。
有两枚子弹擦着他的手而过,把他的手腕都灼伤了,以至于他的左手软了一瞬,又用了些力气才把小雀儿给扶起。
“蒙先生!往这里走!”所幸蒙山川这个身份还是有人要照料几分,一辆黑色的长别克停在了大使馆后正招呼人上来。
这是一道小门,那些从正门闯进来的“人物”不常来金帝国的大使馆,反倒没有留人去堵,于是蒙山川几经周折还是出了小门,坐上了车。
小雀儿一直定定地看着那扇被抛在车后的小门,蒙山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听见他说,“他们都说大丈夫就算是枪顶着头了也得走正门,后门是小人才会走的。”
蒙山川把他放在皮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又悉悉簌簌地靠了过来,握着蒙山川的手,“你手都受伤了。”
“没事。”蒙山川想收回手,却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对方正小心翼翼地替他舔舐着伤口。
“我......”他整个人都要烧红了,却没料到小雀儿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让他怎么也抽不回。
他终于没忍住泄了一丝情绪。“你不必这样。”
“你生气了。”小雀儿一面像猫一样一点一点舔着伤口,一面道。
他的眼睛抬上来看他,这时却不再是那怯生生,雾蒙蒙的眼神,他的眼睛清透得教人不敢相信他现在做的事。
蒙山川还想往后退,但没成想小雀儿顺着他的力让他倒在了靠椅背上。他单腿跪在蒙山川双.腿.间的皮沙发,一只手撑着沙发靠背,一只手握着蒙山川的手去舔那伤口。
蒙山川竟是被他全然遮在了身下,被他将得半点也不敢动了。
你在想什么?他还只是个小孩!眉眼还没完全长开,穿着半遮半露的纱衣,却强硬地把他按在车上——
那司机在前方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把驾驶座和车后座之间的挡板给拉上了。
小孩慢条斯理地干完了细致活,然后吹了吹被舔得发痒的伤口,“好啦,不生气了。”
说这话时他是盯着蒙山川说的,蒙山川用好的那只手遮住了眼睛,“我没有,别看我了。”
他要投降了。
小孩本来还在吹气,突然被蒙先生抱住了。
“怎么?”他怔了一下,然后语调开始上扬,“想要好男风了?”
蒙山川闭着眼睛,香味从小雀儿的头发,身上的纱衣,匆忙卷起的被子里逸出来,混合成一种带着点安心的味道。
小雀儿被他埋着颈间的姿势弄得很痒,这辈子也没和人这么亲密过,只是蒙先生的面具贴在颈上,总有些凉凉的。
好半响,他才意识到,蒙先生睡着了。
他用手指去勾他的头发,让这黑发在他的指间打着卷,绕着结。蒙先生没反应。
随后他的手便朝下伸,握住了那一把滑落到车座缝里的枪。方才蒙山川被他搞得心绪大乱,连枪松开了都没意识到。
真沉啊。小雀儿掂了掂枪想。他方才在蒙山川的房间里翻找半响,就是想找上一把武器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