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刻意为之，宰相柳无手里的照片没有握紧，被殿外的风吹起，在朝堂之上旋转飞舞。
除却花楼的英雄救美，也有不少张是在金帝国大使馆外拍的。
有一张在马车上，车帘扬起间，圣上替这蒙贼一点一点地用湿巾擦拭着前额，动作之间疼惜清晰可见。
圣上穿着一身轻薄的青袍，提着木质的饭盒，被步出的蒙山川握住了赤裸的脚踝，细细揉按。
真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如将圣上视为女子，也无半点违和。
如不是此刻气氛紧张，倒不得不夸奖一句拍摄者技艺高超，将那些收敛的，克制的，暗潮涌动的情绪拍得尽数跃然纸上。
只可惜，两者身份不对，此情时机不对。
朝廷里静得仿佛落针可闻。当朝皇帝去妓院扮作妓子，和奸贼公然在亡国时厮混。
拍得还不错。
那张花楼初见的照片正正巧落在新帝脚下，他把它拾了起来。
“皇上。”何公公在一旁提醒他。
新帝知道，这一回他再不能说“容后再议”了。
宰相柳无本可私下上谏，却偏挑在这个时候公之于众，还是以这样撕破脸皮的姿态。
他当然不敢对皇帝大不敬，但，若这只是一个旧帝呢？只怕这朝廷上下都已是宰相的爪牙，都迫不及待要推另一位新帝上位了。
新帝漫不经心地摩挲照片上蒙山川的侧脸。“拍这照片的是何人？”
“皇上，铁证如山，莫要再怪罪他人！”宰相柳无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和他当初要撞柱身亡的语气一般，都是一副为国为民的好模样。
“朕是说。”而这名皇帝似乎笑了一下，他殚精竭虑扶持起来的三方平衡的朝廷即将因这张照片而崩塌之际，他道，
“照片拍得不错，朕有赏。”
＊
亚瑟在军舰上远眺大翼王朝的宫殿在视野内淡去。他在最前线已经耽搁了许久，金帝国三番五次急电召他回去。
他本打算亲自观赏这大翼王朝在他的指挥下被摧毁的时刻，只可惜要错过了。
不过让他满意的是，至始至终蒙山川都选择他这一方，蒙山川选择效忠于他。是一场完美的锦上添花。
“这一切都多亏了蒙先生，等到金帝国，加官进爵必然不在话下。”身旁的下官不知道何时上了两杯红酒，亚瑟邀请蒙山川也共同品鉴。
蒙山川似有感激之色，“将军身份高贵，怎可与我平起平坐。”
亚瑟笑笑，“能者不拘与礼仪，若不是你，我拿下大翼王朝还需要些时日。”
蒙山川道，“将军对金帝国很有信心。”
亚瑟挑眉笑了，酒精让他的心情放松，也不介意朝这些npc吐露些什么，“金帝国必然会胜，我只是让这胜利来得更早一些。”
亚瑟这般年轻，之前也未有过战场经验，一身想要证明自己的的傲气，和不知由何而来的信心。就算被银帝国、铜帝国等联盟反对，也完全不动摇的信心。
他知道金帝国一定会胜利。
他不可能是npc。
蒙山川突然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一个人很像。”
亚瑟诧异地看着他，被醉意熏染得目光突然警惕了起来，“我像谁？”
蒙山川道，“银帝国的一位大人，我曾在街上见过他一面，你们眼睛和头发都是一样的颜色。”
亚瑟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那个人是郁由，“你只是对外国人不太熟悉，多见见便知道像不像了。”
蒙山川半响道，“他只是有些像，但还有一人却有七八分像。”
亚瑟还未晃过神来，就眼睁睁地见着蒙山川揭开了他那如恶鬼一般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ai，而是一个他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郁由？！你不是在皇宫你里吗？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想起来了，不对你不该想起来——”
“为什么我不该想起来？”亚瑟面前这人道。
“你@#￥%……&*￥……”亚瑟说出了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话，像是醉酒之人醉到极致，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看来是被屏蔽了。蒙山川有些遗憾不能问到更多。
亚瑟混乱中看见眼前的人换了一张脸，又变成那个ai。
他的酒被吓醒了。
【道具名称：易.容.面.具】
【道具介绍：一张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易.容.面.具，但仅限伪装一人哦】
【道具等级：低级】
【装配场所：任何副本】
这一次蒙山川的道具栏里，终于不再是一些“无用”的道具。它极具针对性，一直留到了这个七日副本的最后一日。
蒙山川向来不会给自己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亚瑟看见他的脸的下一刻，蒙山川就已经把刀送进了亚瑟的胸口。
他关注着亚瑟脸上的表情。
果然，亚瑟的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仅仅是一种纯粹的震惊，一种属于玩家的震惊。
“代我向小姐问好。”蒙山川低声道。
这是亚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眼睑剧烈地震动，质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你知道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
不可能，美梦制造机会对玩家的行为进行合理化，就算他言语中透露了一些游戏外的信息，都会以打码的形式传递给这些ai。
可对方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察觉到了郁由的存在，察觉到了亚瑟的存在，察觉到了美梦制造机以外玩家的存在。
但亚瑟已经再无机会确认，他为他的不设防付出了代价，弹出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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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面具小狗~摘面具~哎呀，是面具下还有一张易.容.面.具的心机小狗呢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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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B级副本：8号公馆
现实世界, 直播间前可谓是真安静。
“这皇帝真酷。”有人咋舌道。
他们是真.上帝视角，可以任意拖动进度条查看每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自然比噩梦时空内这些实时追更的玩家观察得更细更全。
“为什么不给他安排一个妃子？这皇帝当得倒像个清心寡欲的太监！”也有人在为这无法掌控的剧情发火。
只是答复却是火上浇油，“我们也尝试过加入后宫这个参数, 可是反弹很严重, 他抗拒进入梦中！”
“那就提前中止游戏！一个基于下城区模型制造出来的ai, 不光获得了他的垂怜, 还可以把上城区的亚瑟玩弄鼓掌, 置上城区的尊贵于何地！”
“可是美梦制造机内的游戏都是同时开展的，如果想要中止这个游戏, 整个美梦制造机都得关停。以现在的关注度，这会变成更大的事故。”
“反正也只有最后一天了，他们不可能再闹出更大的幺蛾子，还是赶紧引导舆论到亚瑟的鲁莽失误上吧。”
*
朝堂之上，连宰相柳无也被这新帝的大言不惭弄得一噎，瞪眼半天才将自己备好的词顺了下去，“真龙已经出现, 老夫今日必须顺承天命，请皇上让位。”
“哪来的真龙。”新帝似笑非笑。
“他是金帝国王子和我朝大公主雅安的血脉，只有此人才能带我们走出两国战火不断的困境。”丞相威严道。
难怪。
大公主雅安的母亲乃常将军府出身, 宰相为了将他拉下皇位, 竟然不惜助力自己政敌的后代上位。
文臣武将早暗中联合, 朝中文臣、武将、宦官三方平衡的局面已被打破。
“年岁几何？”新帝召宦官上前, 命他们去拾那些飘落一地的照片。
“足岁也。”宰相不愿多提此事，只着重强调，“金帝国王子是金帝国下一任皇帝，这是他第一个血脉, 必然多有照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