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他的勇气已经耗尽，他本就懦弱，能和同伴赴死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让他一个人赴死，这种可怖的孤独反而让他想要逃避。
他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扭头就想跑！可偏偏那些npc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他，把他又一次拖到了阳光下。
白童童尖叫着用手来挡自己的脸，可他的手上也很快出现了大片的红疹。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拉着他手腕把他的手举了起来，让白童童冲着npc露出了脸。
“看到这些伤痕了吗？”他旁边那个声音道。
“这是圣痕。”蒙山川道。
白童童这才发现蒙山川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犹在喷水的水管，方才他将这水管从神像内撬了下来，冲开了这些npc，所有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灰扑扑的。那些npc大人身上挂着一个一个童童，举步维艰，龙童童更是一个拽两，恨不得嘴上再咬一个。
他们根本没放弃自己。
白童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勇气，“不对，是，是我，只有我是——（恶魔）”
蒙山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圣明为人类承担苦难，我们作为圣明的使者也同样为人类承担苦难。”
“这些伤痕，就是圣痕。”蒙山川还在坚持他的糊弄学。
白童童哭了，“他们不会相信的。你们把我丢下吧！我本来就愧对你们，你们丢下我是应该的。”白童童一直记着自己对龙童童、蒙山川射出的那一箭，哪怕那是因为坏掉的恶意镜引发的误会，而且蒙山川等人也宽恕了他，但敏感的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蒙山川打碎了他的愧疚，“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的恶意镜坏了，因为我一开始对你也充满恶意。”
白童童无法触及的阳光落在蒙山川的身上，他在白童童眼里看起来像是真正的圣像，沐浴着一层圣光。
“所以我们的坏已经扯平了。”
“现在该偿还你对我们的好了。”
*
“而且，他们不会信，但我们信。我们身上的伤痕并不是恶魔的象征。”
蒙山川的目光落在艾童童身上，“艾童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是恶魔吗？”
艾礼丝不明白，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可艾礼丝看着蒙山川的眼睛，意识道，这个问题确实是重要的。即便他们将被指认为恶魔架上绞架，但他们仍可保留最后的尊严。
“不……不是。”艾童童心中激荡，“你们不是恶魔，你们没有主动做任何坏事。”他们有血有肉，会喜怒哀乐，会向同伴伸出援手，绝不会是恶魔。
“但是，你们是什么呢？”即便圣明的信仰刚刚被摧毁，但他却比在场npc更清楚对方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宛如另一个灵魂附身。
蒙山川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们做的手势吗？”
艾童童当然记得。
用双手手指着太阳穴，敲击三下，随后把双手按在眼睛上，朝外抹开。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身处噩梦，思维混沌。”
这梦荒谬，怪诞，让人察觉到了它的不详。
“于是我用手抹眼，以见光明。”
于是我从梦中觉醒，进入噩梦时空。
“艾童童，这个世界对我们就像一场梦境，即便被火焰焚身，我们也不会真正死去，而是会在我们的世界醒来。”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不去天堂，而是去我们的世界。”蒙山川道。
据说人死之时，会有天使来接引入天堂。只是来接艾礼丝的不是天使，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难道这才是真实？
所谓的天堂不是人间的升华，它只是另一个平行的世界。
这个世间最后留给艾礼丝的声音，是“他就是恶魔！他必须上绞架，圣明才会认可我们，给我们健康的孩子！”
也是这个声音，让他哇哇降临于世，又对他谆谆教诲：
“艾礼丝，一定要为你生而为人的罪孽好好祈祷，圣明才会宽恕你。”
“艾礼丝，你要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圣明才会看到你。”
可惜，圣明很吝啬，没有对虔诚的艾礼丝回应半分。
艾礼丝，对这个没有圣明的世界感到失望。
艾利丝，对这个指认信徒为恶魔的世界感到失望。
艾礼丝不想死后前往天堂，他想和他们一起前往另一个世界。
这份心情如此地强烈，以至于他听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叮咚！】
【D级副本npc艾礼丝
人设：严于律己的正义使者
身份：天使幼儿园的癌症童童
发展线路：虔诚的殉道者
当前危险等级：D级
危险潜力等级：A级，你的身体素质很差，还只是一个幼童，但是顽强的意志提高了你的潜力】
【人物已突破初始数据，正在计算新的数据……】
【叮咚！玩家艾礼丝，恭喜您从噩梦中醒来。您已解锁玩家身份，正式进入噩梦时空。】
*
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副本提示音也在玩家脑海中响起。
【叮咚，您所登录的副本重要npc艾礼丝人生轨迹偏移，关键boss丢失。】
【叮咚，D级副本天使幼儿园永久关闭。正在重新进行计算——】
大概是关键boss丢失这一打击来得猝不及防，此刻噩梦时空的cpu都快烧干了。副本按了暂停键，所有npc都被定住，就连火焰也凝固在空中。
唯一没有暂停的，是玩家和玩家身上的直播间。
小姐的骑士直播间内的观众听见蒙山川轻声对他的小姐道，“我已经如你所说，‘原谅’了艾礼丝。”
“你还认为我是恶魔吗？”
在这之前，蒙山川曾问过小姐，“如果一个人既做了坏事，也做了好事，是否该原谅他呢？”
艾礼丝即便并非出自本意，也是大量玩家折损在副本中的重要原因。
小姐的答案是“是的”。
于是这就是蒙山川对小姐“原谅”的理解，他会让艾礼丝这位boss彻底弹出副本，剥夺他无限循环的生命，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噩梦时空玩家。
直播间内的弹幕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好疯狂，太疯狂了。
副本boss之所以是boss自然是因为他们有非同一般的执念，又怎么轻易会认为自己所在的现实是假的？
而蒙山川不走寻常路，他先是粉碎了艾礼丝对圣明的信仰，接着又将天堂和玩家所在的游戏大厅混为一谈，给了艾礼丝死后上天堂，和死后前往玩家世界的两个选项。
艾礼丝信了。
艾礼丝把死后上天堂的愿望改成了前往玩家世界。
他7岁的年纪，尚且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游戏，什么叫做现实是虚假的，但在蒙山川创造的思维陷阱推动下，艾礼丝从副本觉醒了。
可是让副本boss觉醒，中止无人生还副本这样惊艳的操作却只是为了向自己的小姐表忠心，这让直播间内这些还未来得及为蒙山川欢呼的大老粗观众们如鲠在喉。
雕塑碎裂后，里面的水管仍旧在往外喷水，在透过穹顶的阳光里，现出一道静止的、小小的彩虹。
蒙山川听见他的小姐对他道，“近一点。”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此时所有npc都是静止的，小姐又怎么可能说话？
但他仍旧靠近了一些，近得蒙山川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他小心翼翼地重复，“你还认为我是恶魔吗？”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听见了，小姐道，“恶魔。”
在直播间镜头里，他们只看见那个天使一样的脸蛋靠了近来，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直播前的所有人被美颜暴击，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可爱死了。
伴随着这句恶魔落下的，却是一个落在他脸颊上的亲吻。
在上一个副本青森私立男子高中里，方奇那个凭空啵了一下的吻，此刻终于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