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飞舞,如同送葬时抛洒的冥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隐约间还能听到从那纸钱风暴深处,传来阵阵若有若无,如同妇人哀泣般的呜咽声。
这声音在场的三人都不陌生,苏杭和关山渡更是亲自经历过,是——哭丧白事!
之前在鬼域里追逐苏杭,关山渡和北邙的那只地级魍魉,现在竟然以这种方式,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哈哈,也不奇怪。”
苏杭自己安慰自己,他想到了玄同老师之前课上讲过的鬼怪图鉴。
哭丧白事,源自于死亡的悲痛和生命的逝去,是因为遗憾而产生的灵体,所以有哭丧的地方,就有它们。
而山海关内遍地杀戮,死亡无处不在。对于这些依托于死亡与悲伤而生的魍魉,简直是最佳的温床,所以它们……甚至可以做到无处不在。
苏杭看着那迅速成型,散发着阴邪气息的纸钱群,感受着那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真情实感地大喊:
“我靠!快跑啊啊啊——!”
根本不需要任何犹豫,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朝着与哭丧白事相反的方向夺路而逃。
而那团由无数惨白纸钱凝聚而成的“哭丧白事”,在原地盘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猎物的方向,随即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声和纸钱摩擦声,朝着三人逃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然而,三人刚跑出没几步,前方的街道上空,更多的白色纸钱凭空涌现,瞬间凝聚成了第二只“哭丧白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左边也有!” 关山渡厉声喝道。只见左侧巷口的阴影里,纸钱翻飞,第三只缓缓浮现。
“右边也是!” 蝉的声音已经有点绝望了。右侧的屋顶上,第四只纸钱凝聚的鬼影悄然站立。
前后左右。
足足四只“哭丧白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将三人彻底困在了这条死寂的街道中央。
那浓郁的死气与悲伤怨念交织成的哭声,如同泥潭般缠绕着他们,让他们的动作都变得迟滞起来。
“还能更糟糕点吗?”
苏杭几乎要崩溃了,一只“哭丧白事”就够难对付了,四只同时出现,他们完全打不过啊!
事已至此,只能……
苏杭和关山渡对视一眼:“拿出那招了!”
危急关头,苏杭一把抓住风月宝鉴上垂着的那颗红色珠子,将微薄的灵气注入其中,心中焦急地呼喊:“石榴姐!石榴姐!醒醒!救命啊!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变成纸钱的一部分了!”
红色珠子微微发热,闪烁起朦胧的光芒。
下一秒,一道浓郁如血的红光从珠子中涌出,在苏杭身前迅速凝聚成形。
依旧是那身鲜艳如血的嫁衣,被唤醒的海石榴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睡眼惺忪,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吵什么吵……又遇到什么麻烦了?上次为了挡那个鬼仙,姐姐我消耗可不小,正补觉呢……”
苏杭比了个请的手势:“石榴姐,您请看——”
海石榴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当看到那四只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哭丧白事时,她那慵懒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她对苏杭的开团能力的认知都更新了:
“我……我靠!怎么这么多?!你们三个是刨了真·白事的祖坟吗?!怎么惹上了一整个哭丧白事群?”
苏杭讪笑两声:“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
第49章 看热闹者人恒热闹之
“海石榴?!”
蝉的惊呼声几乎盖过了纸钱飞舞的哗啦声,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从苏杭珠子飘出来的血红嫁衣女鬼:“苏,苏杭……你, 你身边的这个鬼怪……叫海石榴?!是, 是我想的那位海石榴前辈吗?!”
苏杭正紧张地盯着逐渐逼近的哭丧白事群, 被蝉这一嗓子吼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回道:“对啊, 怎么了?你也认识石榴姐?”
蝉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目光在海石榴和苏杭茫然的表情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终在海石榴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瞪视下,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海石榴……石榴……这两个字,岂不是意味着那位传说中……居然在苏杭身边?这,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他怎么又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他能选择不知道吗?
蝉快哭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探究八卦的时候。
四只“哭丧白事”形成的包围圈正在收紧。它们那没有五官, 只有流淌纸钱的面孔齐齐望向被围在中心的四人一鬼, 空气中弥漫的哭泣的悲伤与死寂几乎凝成实质,让人心生绝望。
“呜——呜呜——”
凄厉尖锐, 如同千百人同时悲泣的哭声爆发,同时, 无数惨白的纸钱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席卷而来。每一片纸钱都蕴含着阴寒死气。
“烦死了!哭什么哭!都给老娘闭嘴!”
海石榴伸手一翻, 那根喜杖出现在手中。喜杖顶端散发出幽幽的火光, 她手腕一旋, 划出道道轨迹,一道道炽热的红色火线凭空生成,交织成一张火网,迎向那漫天飞射的纸钱。
纸钱与火线碰撞, 大量纸钱被瞬间点燃,化作飞灰。海石榴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纸钱攻击。
然而,四只地级魍魉联合起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那哭声时刻环绕在耳畔,不断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让三个高中生气血翻腾,灵气的使用都变得滞涩。
纸钱也仿佛无穷无尽,海石榴布下的火网在连绵不绝的冲击下开始明灭不定,范围被不断压缩。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哭丧白事,哭丧白事,名如其鬼,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死亡。
最可怕的是,这座山海关,此刻就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亡。无论是关外惨烈的前线,还是关内零星的渗透战斗——只要有死亡发生,那弥漫开的死气与悲伤,就是哭丧白事的力量源泉。
海石榴一边维持着防线,一边感受着周围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鬼气,她听到远处似乎又有新的微弱哭声在隐约形成,迅速反应过来。
“啧啧啧!我真是死了之后脑子被棺材板夹了,都忘记了这鬼东西就和华南地区的蟑螂一样恶心,只要出现一个哭丧白事,就意味着周围早就潜伏了一群……这东西根本杀之不尽,只要有死亡,它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那石榴姐,我们要怎么办?!”
海石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苏杭三人,当机立断:“不行!不能硬拼!我们打不过,也耗不起!跑!”
话音未落,海石榴猛地收回喜杖,火线四射勾勒,强大的鬼气爆发开来,暂时将逼近的纸钱震开一小片空隙。
她一手抓住苏杭的胳膊,同时对关山渡和蝉喝道:“跟上!”
与此同时,山海关,唐门驻地院内。
厅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纸钱涌出的沙沙声和院中弟子们压抑的啜泣声。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凄厉,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哭声由远及近,从街道方向传来,越来越清晰。
那哭声并非一人所发,而是无数哭声叠加在一起,充满了怨毒,听得人头皮发麻。
参商眉头微蹙,听到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悲声,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唐门弟子在哀悼,便习惯性地感慨了一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