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活也的确变得不太一样,有时候在研究所,实验间隙,帝国最为头大的不肯匹配虫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勾起唇角,扬起一个一看就是很有故事的满足微笑。
对此,研究所的虫们私下八卦不断,纷纷表示S级雄虫先生应该是恋爱了。
恋不恋爱不知道,科恩是真心觉得现在的生活令虫身心愉悦,他总是冰冷的大房子里第一次有了无限接近于“家”的气息。
晨间,当他被八个不知疲倦的闹铃吵醒,揣着一肚子起床气从主卧出来,揉着惺忪睡眼路过客卧时,总能注意到那从不落锁的房间里毫无被窝气、被借住在里面的虫叠得板板正正地被褥。
而当他洗漱完毕拖拉着家居拖鞋哈欠连天地飘下楼时,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总是厨房里的动静。
穿戴整齐的雌虫挽着袖子在厨房的灶台间忙来忙去,烟气缭绕中,那双灰蓝色眼睛漂亮地惊虫。
每每这个时候,S级雄虫心中都会无法控制地涌出莫名悸动。
他没倒出时间为雌虫采买私虫物品,因此雌虫身上衣服来源都是他的衣柜。同一件衣服两只虫穿出了迥然不同的风格,有时候他看着身着他衬衫的雌虫忙忙碌碌,会恍惚不确定,当时掷重金买下那些华而不实的衣服,究竟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还是潜意识里就在期待这一天。
雄虫先生心满意足,全力欢喜着他和雌奴的“小家”。可惜的是,这种美好生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雌虫入住的第七天、他们认清彼此身份的第三天,科恩在操作台一众机器的急促蜂鸣声中忙里偷闲地接起了一个通讯申请,并在接下来短短的十秒内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五雷轰顶。
帝国登记处的工作虫员彬彬有礼,说出的话却是让虫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惊悚:
“科恩先生您好,您的雌奴生命体征已接近死亡,请问是否要执行‘处置’程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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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叛国军雌
第一次当雄主的科恩先生未见得能理解这个“处置”到底是个什么程序,但他懂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被无利不起早的帝国登记处这么说,想必是事情已经严峻到一定程度了。
他心急如焚,家里没有留通讯装置联系不上诺维只能借力其他部门,一边通知帝国雌虫管理处赶紧去他家接虫,一边大步流星步出实验室坐上飞行器跟着奔赴医院,全然不顾身后五光十色的器皿反应和愈发急促的鸣叫。
高级住宅区距离医院更近,雄虫把飞行器开出战斗机的架势、在帝国上空横冲直闯时,放置在一旁的通讯器可算弹出了回复。
科恩抽空瞥了眼,是雌虫管理处的消息,赶紧挂上自动驾驶,强压下心头的焦灼,打开通讯器。
雌虫管理处发过来的是一段视频,应该拍摄于虫荒马乱的雌虫医院,一只带有急救袖标的亚雌护士跪在平板床上,一边拼命摁压着床上病虫的胸口一边大声喊着医生。
另一群亚雌护士匆匆赶来,大惊失色,一边七手八脚地帮忙摁住虫,一边滚动着平板床向手术室狂奔而去,并在沿途对每一个没反应过来的虫声色俱厉地吼叫着“让道”。
所有虫都在大声说话、大声呼叫,纷纷扰扰的脚步凌乱不堪。
而在全部迫切的吵闹中,唯有雌虫安静地仰躺在平板床上,灰蓝色的眼球已经完全失焦,只有胸膛随着亚雌护士的每一次努力微弱起伏,唇角的黑色污血缓缓滑下,沿着木板车的移动轨迹溅落在地,一眼望过去,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滑轮滚滚而过,匆匆驶入手术室,屏幕这端的雄虫满脸茫然,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雌虫,怎么会变成这样。
“雄虫先生?雄虫先生?”
通讯器传来几声小心翼翼地召唤,科恩猛然回神,这才想起通讯还没有挂断。雌虫管理处的工作虫员搓着手,在镜头里笑得一脸谄媚:
“尊敬的雄虫先生,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雌奴送进手术室了,如果需要他接受治疗,还请您在光脑上授权他的治疗方案。”
科恩眼前又浮现出诺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赶忙问:“授权?在哪授权?”
工作虫操作了两下:“应该已经发送到您的光脑上了,请您查收。”
科恩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迅速打开光脑。
一连串消息提醒接连跳出,他匆匆扫过,诧异发现第一眼竟然注意不到有关诺维的消息。
雌奴的病危通知淹没在一堆有的没的提示中,优先级甚至还比不上他设定的八个早起闹铃。
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科恩定定神,强行将它和之前的不安一起暂时的抛之脑后,找到那个紧急程度仅有“B-一般”的通知点开。
因为是S级雄虫亲自致电下达的要求,雌虫管理处没敢怠慢,一刻不停地奔赴现场用最快速度将雌虫送来了医院。
然而雄虫的原话是“送到医院”,因而所有的急救行为也就只能局限于医院基础范围。
哪怕手术室里的雌虫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急迫状态,医生护士们还是只能围着他,一边旁观他大口大口吐血,一边焦急地等待雄主先生对下一步抢救措施的授权。
没有雄主的批准,即使已经身处最装备严密的手术室、距离生存只剩下一步之遥,所有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雌奴活活疼死,伸不出任何一点援手。
雌虫的痛苦历历在目,科恩来不及一项项翻看那些光看名字就令虫毛骨悚然的手术操作,迅速翻到最后,在整整三页的用药申请上进行了确认。
屏幕晃动了两下,终于跳转成“手术中”,一行小字在下,近乎残忍地提示着雄主依旧掌握着雌虫的生杀大权——
“本次治疗预计持续六个小时,期间您可随时停止对本次手术的授权,手术室也将立刻停止治疗”。
骤然停止手术和杀虫有什么区别,科恩心里的别扭愈发扩大。
在拥有一只雌奴七天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什么想当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距离医院还有不短的路程,授权过、并确认雌虫已经有被好好治疗的雄主气势汹汹地接通了帝国登记处的通讯,开口就是硬得可以砍死虫的兴师问罪:
“我的雌虫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他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帝国登记处似乎已经习惯了雄虫阁下们劈头盖脸的问话方式,亚雌接线员一边快速翻找着记录一边安抚道,态度温和,声音甜美:
“很抱歉让您不愉快了,小雌这就为您查询。”
“您的雌虫……哦您的雌奴是吗。监控记录显示,您的雌奴在过去七天内一直维持着较低水平的生命体征,此次应该是多项累加的结果,才会出现濒临死亡的状态。”
“……什么?”
科恩觉得自己听不懂虫话了,“什么叫做‘低水平的生命特征’和‘濒临死亡的状态’?”
亚雌接线员笑出礼节性地八颗牙齿,温声细语解释道:
“根据电子脚铐监控记录显示,他从‘那里’出来到您家后,您未曾授权过他使用食物、水、药品,所以此次才会如此大规模爆发……”
对面还在喋喋不休什么科恩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轰鸣在脑中响起,S级引以为傲的精神力都变得涣散。
“你的意思是说,”他咽咽口水,觉得即使作为笑话,这个天方夜谭也一点不好笑:“这七天,他在我家,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吗?”
接线员温柔但不失斩钉截铁:“是的,先生,您理解的没错。”
科恩手握通讯器,陷入巨大的迷茫中。
“可他每天都在为我做饭啊。”
“他每天还会为我打扫卫生,洗衣服。”
“我们每天也有见面,他都用他那双好看的灰蓝色眼睛温顺地看着我啊。”
亚雌柔声安慰:“是,这都是他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