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万人迷艰难端水中(19)

2025-11-17 评论

  “我想跟着师尊。”

  衡清君默不作声。

  这一幕何其眼熟,初来乍到的少年人悄悄跟在陌生的师长身后,被回头撞见后,也是这样怯生生地望过来。

  “随你。”

  贺拂耽松口气,知道师尊这是不再追究明河不请自来的意思。

  他们来到营帐不远处。

  这里已经摆上四十八口冰棺,每一口棺材里都躺着一位年华正好、却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的修士。

  棺材旁是一具外形奇特的动物尸体。

  长着昆虫一样的复眼和口器,下半身却是四肢修长的野兽,已经腐烂成了白骨。

  这就是天机宗托衡清君出手除掉的那只妖兽。

  贺拂耽看了眼周围的冰天雪地——这样的天气,尸体腐烂的速度也会这么快吗?

  视线再次停留在那干瘪坚硬的虫首上。

  似虫非虫,似兽非兽,也看不出到底属于妖族还是魔族。贺拂耽这几十年来闭门不出地修炼,也算是饱学之士,却从没在哪一本古籍上见到过这样的记载。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远处灵驹驮着好几口大箱子下山来,打开一看,满满的全是香烛。

  看成色应当是同一批产出的,全都已经被使用过了,但又全都没有燃尽。就好像它们曾被同一时间点燃过,又有同一阵风将它们全部吹灭。

  牵马的修士禀报:“这些香烛都是在神女祠后院厢房的地窖里找到。”

  兰香神女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几口香烛估计能把整个祠堂塞满。

  贺拂耽立刻想起之前山民的哭诉。

  他们提起过就是在一场最为隆重的敬香会上所有香烛无风自灭,他们惊恐交加之下,才想到用人牲献祭的。

  若真是这样,倒有些像是神女发怒。

  但也更像是……

  “失踪。”

  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钟情惊讶,转身:“明河?”

  顺便递过去一个“你来干什么没见我师尊在吗赶紧回去躲着”的眼神。

  独孤明河却脚步不停,在他身边蹲下,就这么大咧咧地将后背露在一众正道修士面前。

  “被神灵享用过的香火会有所不同,我能感受得到。这些香烛被动过,但主人享用到一半就离开了,并且离开得相当仓促。神力波动之下,烛火自然无风而灭。”

  贺拂耽知道男主的感知肯定不会错,有源炁傍身,独孤明河对世间万物的真源都能感受得更深。

  远处响起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是山民进山打猎了。

  这里的居民靠山吃山,大都以打猎为生,只在一切尚算平坦的地块开垦出农田种些佐菜的瓜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山中打到过像样的猎物,个个面黄肌瘦步伐虚浮。

  这个状态进山打猎,即使幸运地真碰上了猎物,恐怕也没有力气捕获。

  贺拂耽看着他们走近又离去,眼中担忧:“神女不要女稷山的这些信众了吗?不对,若神女离开了女稷山,那四十八名修士又是被何人所杀呢?”

  独孤明河蹙眉:“我更担心的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后日祭典恐怕我们引不出任何人。”

  这的确是目前最该担心的事情。

  山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一场祭典上,贺拂耽不忍让他们失望,尤其是那两位女郎。

  视线不经意间又落在那具古怪的虫兽尸体上,越看就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缺了什么……所以无论如何,推不出最关键的那一环。

  又到了夜晚。

  贺拂耽两人前往赴约时,祭台上已经摆好瑶琴香案。

  青烟袅袅,一个高洁出尘的背影遗世独立,衬得这里仿佛不是阴森森的祭台,而是一场志趣相投的竹林会——

  那人正是白石郎。

  察觉到他们的气息,他回头朝两位来客友善一笑。

  然后落座,弹琴,随着他的琴声,贺拂耽拔剑起舞。

  白石郎十指在琴弦上流连,一把瑶琴而已,竟然奏出急管繁弦的气势。他始终微笑看着祭台中央的人,不时出言指点一二。

  “腿还可再抬高几分。”

  “何不如苏秦负剑后接惊鸿照影?这样或许更柔婉些。”

  “这一招‘燕子抄水’用得好,但若此时剑尖点地,借力低掠而出,岂不会更加灵动飘逸?”

  贺拂耽知过则改,只有最后这一式怎么也练不好。

  白石郎笑叹着停下抚琴的手。

  “小友身着燕尾青,体态也如灵燕般轻盈迅捷,怎么偏偏舞不好这一式‘燕子抄水’?”

  贺拂耽收了剑,有点不好意思。

  “长辈新赐的剑,正爱不释手中,担心以剑点地,会伤了剑尖。”

  一旁自斟自饮良久的独孤明河闻言,戏谑轻笑。

  “那拂耽你可真是多虑了。你这把清规剑,剑材采自极寒之地,又以魔域石中火锻造多年,即使劈得天崩地裂,也不会损伤剑尖半分。”

  “这是师尊为我铸的剑,我自然知道它无坚不摧。可心中总是不忍。”

  “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骆衡清。”

  “要叫衡清君。”

  白石郎笑着打断他们:“小友孝心难能可贵。或许,我可襄助小友渡过此关。”

  贺拂耽看向他:“郎君有何办法?”

  白石郎张开手心,凭空变出一把折扇,握住扇柄后轻轻抵上贺拂耽腰间。

  当事人不明所以,旁观者反倒先怒了。

  “动手动脚干什么?”

  独孤明河伸手欲打去那把骨扇,却被贺拂耽拦住。他面色扭曲一瞬,又不愿与贺拂耽争执,只好转过头去自顾自喝闷酒。

  白石郎依旧很温和地笑着:“谢过小友信任。”

  扇骨在左肋下方带来一点可以依赖的力量感,有这力道做支撑,贺拂耽提剑飞掠时总算敢剑尖朝下,但还是舍不得点地。

  一式舞完,衣袂落地。

  白石郎:“可还要再重些?”

  若有人能更加大力地承托,或许他的确会更大胆些。贺拂耽红着脸点头。

  一旁独孤明河竖着耳朵听身后二人动静,总觉得这对话有哪里不妥,可又说不上来,结果憋得自己一肚子闷火无处发泄。

  又来一次,剑尖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地面。

  “再重些?”

  “嗯。”

  ……

  第五次翻身飞掠时,折扇突然撤走。

  空中的人并不惊慌,剑尖点地,弯折的弧度让清凌凌的剑光也微微偏转,落在地上,剔透得像一汪水,融入进今夜空茫冷寂的月色中。

  一式舞完,贺拂耽转身行礼。

  白石郎默然独立,良久没有出言评价。一旁的独孤明河也正不错眼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不语,连酒杯打翻沾湿袍袖也不曾发觉。

  贺拂耽上前一步,踏碎了那一泓水一样的月光。

  水银般清冷的月辉落在他肩上,化作流淌的纱幔。一路淌至他执剑的手中,连同凛冽剑光,一同化作绕指柔。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温和浅淡,只有耳垂上那粒小痣,越发鲜红如血。

  “郎君?”

  白石郎蓦然回神,微笑:“是我错了。”

  “郎君何错之有?”

  “错在不知拂耽小友的舞并不在‘技’,而在‘纯’。小友便当我今日所言皆是胡言乱语,明晚祭典上起舞,还望小友一切随心……就像昨夜那样。”

  贺拂耽被他说得有点糊涂了:“可昨夜那次我不过稍作尝试而已。这样也能引来山鬼吗?”

  “它会来的。”

  白石郎笃定地笑道,“它会喜欢。”

  又道,“至于小友最后那一式‘燕子抄水’……”

  贺拂耽脸红:“我知道我还是舞得不够好。迅捷不足,轻柔有余。”

  白石郎却轻轻摇头。

  “此式的确不太像‘燕子抄水’,但并非是不如它。我欲为此式重新拟名,小友意下如何?”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把灯船 仙侠修真 系统 轻松 团宠 万人迷 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