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晌系统开口,带着死机重启后的虚弱电子音,【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男主的一缕魂丝现在被同命契禁锢在我身上,一旦离我太远,契纹就会令他疼痛。若结为道侣,就能稍稍缓解契纹的反噬之力,自古以来同命契都是道侣之间使用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贺拂耽有点自责,【或许就是因为我们不是道侣,我却妄自对他使用同命契,才惹出这样的乱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员工。】
系统电子音温声细语,【你可以娶他,只要你想。】
*
不多时就走到他们来时钻的那个小狗洞。
贺拂耽停下脚步,转身道:“神君,就送到这里吧。”
骄虫不听,又走了两步,直到不能再前进半步才肯停下。
它头上触须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两只硕大复眼中千万颗小眼都在因离别的悲伤而震颤,口器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良久它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面前人。
贺拂耽接过来。透明瓶子里装着乳白浓稠的浆液,即使紧密封着也能闻到一种百花齐放的芬芳。芳香中还带有一丝奇异的辛辣,像是因为已经到达世间甜蜜的尽头,只好委屈地剑走偏锋。
他惊奇道:“这莫非是蜂王浆?”
骄虫点头:“给汝的,包治百病,汝自己用。别给其他人,尤其是汝后面那个胆小鬼。”
独孤明河立刻背着身前人回了它一个鬼脸。
贺拂耽仔细地收下瓶子,朝骄虫行了一个作揖礼。弯下腰时他听见耳边一阵蜂群的嗡鸣声,等再抬起头来,面前的虫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孤明河解释道:“走了,再不走就憋不住要哭了。估计怕被我们看见,笑话它是个爱哭鬼。”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哦,也对,忘了阿拂从前也是个爱哭鬼。”
“……你才是胆小鬼呢!”
转过头自顾自生了会儿气,又转回来,期期艾艾道,“明河,要不你还是跟我回望舒宫吧。真的会很疼的。”
独孤明河戏谑道:“因为怕疼就连家也不回,那我不真成胆小鬼了?”
贺拂耽垂下眼,默然不语。
见状独孤明河立刻心软了,不忍心再逗他,笑道:“算了算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跟你走。”
又是一阵沉默,贺拂耽突然抬头,下定决心般道:“好,我答应你,我们成亲!”
“只要你亲——什么?”
独孤明河怔住,像是三魂七魄尽数被抽去那般傻站在原地。
贺拂耽见他这个反应很是忧心。自意外发生后他就格外关注男主的精神状况,此时生怕是自己又给男主刺激傻了。
他小心翼翼道:“明河是觉得成亲太繁琐,所以不想要结亲礼吗?那就不要仪式,我让师尊开宗牒,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可好?”
面前人还是不说话,愣愣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怀中人是一把握不住的沙、一阵挽不回的烟。
“明河?”
贺拂耽被他抱得差点岔气,心中疑惑,正要再问什么,突然感到一颗滚烫的水珠落入脖颈。
似乎烛龙自火焰中轮回后便永恒染上了属于火焰的温度,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是热烘烘的。大氅上的兽皮是温暖的,金色纹身和血色契约下的皮肤是火热的,被这样一个火热的胸膛密不透风拥着,就如同陷进一个火炉。
他连眼泪都是滚烫的,但落在应龙冰凉的皮肤上后,很快也熄灭下来。
贺拂耽任由男主抱着,有点不知所措。
师尊向来流血不流泪,空清师伯是个老顽童,别的人又不敢上望舒宫,所以他还没有对待他人眼泪的经验。
想了想,学着小时候母亲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温柔地说一句:
“明河,我在呢。”
渐渐的怀里这具身体不再颤抖,应该已经平静下情绪,却仍埋首在他颈窝不肯起来,大鸟依人般道:“跟我走吧阿拂。想要什么仪式,在虞渊也可以操办。”
贺拂耽轻轻摇头:“我们必须先回去一趟。人族常道聘为妻,奔为妾。我不能让你这样糊里糊涂就失了名分。”
“阿拂莫非忘了么?我是魔族,不在乎名分。”
“可我在乎。我虽不属人族,可自幼教养在人族修士的宗派,应当遵守人族的规矩。我不能委屈明河,若要结为道侣,便一定要明媒正娶。”
“可你师尊若得知此事,定会棒打鸳鸯。”
“不会的。这些年来,师尊脾气已经好很多了。再说这件事也不必经过师尊允许。”
贺拂耽眨眨眼睛,有点俏皮,“明河有所不知,师尊虽是正道魁首,但空清师伯才是玄度宗宗主。师伯管宗内一切庶务,宗牒其实是在他手上。而且在那上面,我依然还是师伯名下的弟子。”
“若你师伯也不允许呢?我是一个魔修,在正道人人喊打。他舍得将你嫁、舍得让你娶我?”
“……”
“若他不允……阿拂和我私奔吗?”
怀中人在贺拂耽脖颈处撒娇般地蹭了蹭,和抱都快抱不住的高大身形反差极大。
贺拂耽有点心软,既不想让明河失望,又牵挂着师尊,犹犹豫豫道:“那就……私奔?”
一句连主人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承诺,尾音轻轻扬起,真的像沙、像雾。独孤明河却像是被这句话打动,终于抬头,轻笑一声,只是眉宇间还是无比忧虑。
“就算阿拂此刻愿意与我私奔,可阿拂之前甚至不知道何为道侣。我怕阿拂轻易就会被衡清君蒙骗,反悔与我的婚约。”
“那明河教我?”贺拂耽想了想,“是那本书吗?”
独孤明河伸手拦住面前人想取书的动作,极认真道:“那本书上的事情的确只有道侣之间能做。但道侣并非仅仅如此。”
“愿闻其详。”
“结为道侣之后,你我便要真心爱护彼此。”
“我会爱护明河。”
“既然你我情投意合,便该彼此信任。若有他人离间,尤其是你师尊,理当维护爱侣。”
“嗯,我会维护明河。”
独孤明河深吸一口气,声音轻颤:“今日在此立誓,那么阿拂,生生世世你都要与我永不分离。是与我——这个独一无二的独孤明河。”
他一字一顿,仿佛这是一个极难实现所以需要极为慎重的承诺。
贺拂耽便也认真地想了想,生生世世……好像对他来说也就一年,那也不是很难嘛。
于是他笑着应道:“好,我与明河永不分离。”
他笑着,那笑容中有被人数十年如一日娇惯爱护才能养出来的自信,任谁被这双眼睛看着,也不会人心怀疑这份自信。
独孤明河心中一松,在那一刻,他想或许贺拂耽真的会爱上他,在不久的将来。
随后又像是自我催眠般地假想:或许重回望舒宫也没那么可怕,说不定他和阿拂即将结为道侣的消息还能把骆衡清气死。
于是他轻笑一声,妥协道:
“好,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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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独孤明河(骄傲脸):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