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贺乐言独自一人跪在地毯上,举起玩偶小狗,对着茶几上一个变形机器人,“轰”“啪”“嗖嗖”,花样百出,进行着雷霆般的“攻击”。
一个头锤,小狗把机器人撞倒,贺乐言欢呼一声:“好耶,我们又赢了!”
这想不赢也难吧?贺琛笑出声:“赢了几局了?”
“爸爸!爸比!”贺乐言抬头,发现贺琛和陆长青回来了,高兴地扔下玩具,朝他们跑过来。
“怎么你自己玩儿?文爸爸呢,哥哥呢?”
“他们都有事情忙。”贺乐言答。
“嗯。”贺琛看着他排列在沙发上的一排玩偶,有些心疼。
孩子太孤单了,只能自己跟玩偶玩儿。
当然,玩偶堆里还夹着一条精神体小蛇,被他眼睛扫过,有意忽略了。
“你在玩儿什么?爸爸陪你。”
“真的吗?”贺乐言很开心,“爸比也可以一起吗?”
“你爸比这几天累了——”
“没关系。”陆长青开口,“我也好几天没陪过乐言了。”
他说着,牵着贺乐言在沙发上坐下,看贺琛站在一边面色僵硬迟迟不坐,扫了眼旁边的小蛇,明白过来。
“它不是很乖吗?”陆长青说。
是很乖,跟玩偶小狗小狼盘一起,假装自己也是个玩偶,脑子不是太好的样子……
贺琛吞吞唾沫,不远不近,端坐下来。
陆长青看了眼他身体绷紧、如临大敌的模样,默默敲了下小黑蛇尾,小黑如获得什么暗示,盘成一团的身体缓缓松开,爬上陆长青手臂,蛇头乖巧贴了贴他后,消失不见。
好像,这家伙确实也挺可爱?
贺琛又吞吞唾沫,看向贺乐言:“想玩什么?”
乐言看看他,又看看陆长青——文爸爸说了,爸爸和爸比是好朋友,但他们都很忙,没时间交流,要多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贺乐言大眼睛眨了眨:“玩大风车。”
“什么是大风车?”陆长青不解,看向脸上并没有疑惑的贺琛。
“就是模仿我们训练前庭觉的那个器械。”贺琛解答,并双手夹住贺乐言腹、背,瞬时把贺乐言360度翻了个面儿给陆长青示范。
他翻得速度快到陆长青眼睛一花,贺乐言却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咯咯”笑起来。
“爸爸和爸比一起,像爸爸和宁叔叔那样。”被转了两回,小孩儿提出进阶要求。
贺琛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问:“怎么做?”
贺琛咳了一声,坐在地毯上,向陆长青伸出双手。
陆长青双商极高,会意一个动作自然不难。
他坐到贺琛对面,握住贺琛递来的双手。
贺琛手指僵了一瞬,特别是合金那只。
“我来啦!”贺乐言欢呼一声,助跑两小步,钻进两人手臂围合成的圈圈里。
贺琛来不及再多想,带动陆长青手臂施力,将贺乐言一前一后稳稳夹住,腾地翻转过来。
小孩子的快乐很简单,只是一个简单动作,贺乐言又开心万分笑起来:“还要!”
他喜欢,那贺琛翻一万次也不累。
不过没等翻到十次,贺乐言自己停下来:“我的心脏跳得好快!”
贺琛失笑,摸了摸他胸口:“是很快,像小马达,要休息会儿了。”
“爸爸陪你画画,让爸比去休息好不好?”
“好。”乐言点点头。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再继续!
陆长青揉揉贺乐言的头,看贺琛一眼,站起身上楼。
走到楼梯上,他转回头看客厅一眼,见贺琛抱贺乐言坐在他腿窝里,半机械的大手握住一只稚嫩的小手,埋头在茶几上画画。
一张线条优越的侧脸,在灯光照耀下越发引人注目,然而那引人注目的地方又不在他上佳的色相,在什么,陆长青也难以诉诸言语。
从多年前遇到贺琛、还不了解贺琛的为人背景开始,在贺琛眼底、在他明快的笑容掩映下,就有一种仿佛脆弱又很坚韧的东西,莫名吸引着陆长青。
了解越深,吸引越重。渐渐像黑洞一样,让冷静如陆长青,也欲罢不能。
但他只能慢慢来,要软化一只遍身伤痕的头狼,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贺琛看起来再重情、再良善,也有他的防备与坚持。
陆长青想到这里,平息几分焦躁,微微握拢刚才与贺琛接触过的掌心,忍着那仿佛亿万感觉细胞被唤醒、却又无法真正得到满足的空落感,走上楼去。
而贺琛,等陆长青转身、感受不到他的视线后,才抬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很快,又垂下眼眸继续跟贺乐言画画。
那只没在画画的左手,却放在腿上曲了曲。
也许,又得经过一段时间“戒断”了。没关系,当年可以,现在也一定可以!
*
星河历九月,风和日丽的一天,帝国医科院汉河分院正式开工奠基。
奠基仪式简短,但来的宾客着实不少。
仪式结束后,陆长青重点介绍了两位客人给贺琛认识。
一个是平山基地上云星的科技新贵范家的掌门人范茂德,一个能言善道的中年商人。贺琛知道陆长青是要走他的路子去上云星,客客气气和他聊了两句。
另一个是位职衔比贺琛还高一级的军人,遂山基地指挥官赵淮,比贺琛年长十几岁,以蓝星人的寿命论,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为人爽朗,谈吐不乏风趣。
“他是沈星洲旧部?”贺琛寻到陆长青空隙,低声向他求证。
陆长青点头,在贺琛耳边低语:“他也找我治疗过,这次是以私人名义来道贺。”
“他也找你治疗过?”贺琛莫名问。
“怎么了?”
“没怎么……”贺琛话音刚落,那位赵淮应酬完别人,径直向贺琛走过来,“学弟,可以这样叫吧?我也是第一军校指挥系毕业。”
“当然,学长。”贺琛圆熟答。
“学弟真人比网上流传的糊图更俊朗。”赵淮笑道。
这种应酬的玩笑话,贺琛过耳不过心:“学长才是风华正茂。”
“哪里。”赵淮笑笑,切入正题,拿出……一个粉色的软绵笔记本来,“学弟,知道我来汉河,家中小妹请托,一定要我见到你请你签个名回来。”
他说着,翻开本子扉页,从夹缝中还摸出一支花里胡哨的粉色笔:“劳驾学弟,就给她签一个吧?”
“签……什么?”贺琛万分茫然接过笔。
“就签你名字就行,如果能写个「赠赵沁沁,祝你开心」就更好。”赵淮道。
贺琛按他所说,在本子上尽量端正地写了那句话,签上大名,把本子还给赵淮。
“咳,这笔,你用过的,她叮嘱我也务必得带回去。”赵淮又道。
贺琛面色古怪,把笔也还给他。
“对了,还得冒犯问学弟一句,”全程都很淡定的赵淮,这时终于有了分不好意思,“学弟你单身吗?家妹性格开朗,相貌周正,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心地还是——”
“咳!”旁边的陆长青听到这里,终于一声轻咳。
赵淮收了声,看陆长青一眼,准确说,看他们两人一眼,尴尬笑道:“抱歉了,陆院长,我懂,就是给那孩子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