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一刻,见后勤官哄不好,他终于忍不住上前,半跪下来,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无害:“乐言,文爸爸走了,但是你还有爸爸呢,还有这么多叔叔。”
“不要!”贺乐言哭声更大了,“不要你!不要你们!要文爸爸!要爸比!”
这咋弄?哭得直抖……
贺琛慌张看一眼后勤官,对上对方同样慌张的眼神。指望不上……
贺琛当机立决,从后勤官手上拿过风车:“乐言你看这个,五颜六色,多好玩——”
“真行,这整个太空港都没风,你偏整个风车。”一道凉薄的嘲讽响起,楚云棋出现在引桥上,在众军官投来的视线下,他傲然挤开他们,看向哭闹的贺乐言,忍着肉麻道,“乐言,乖,别怕,表叔还在这儿呢。”
他说着,弯下腰,向贺乐言伸出手。宁天看向贺琛,在后者眼神暗许下,绷着脸放开了些手臂,让楚云棋可以接近贺乐言。
贺乐言哭声果然小了些。
有戏。楚云棋一高兴,也不嫌弃贺乐言哭声吵了,伸手向他捉去,是真打算把他抱起来。不料他刚碰到贺乐言一片衣角,那孩子往后一闪,躲到宁天身后,让他抱了个空,哭声还更大起来:“要文爸爸!”
楚云棋皱了皱眉。
【三皇子也不灵?】
【可怜崽崽,昨天三皇子差点把他扔掉呢。】
【三皇子致歉了,说他是重度洁癖。】
【那也不能扔崽啊,反正是不靠谱,唉,我们崽真是孤立无援啦!呜呜呜好心疼!】
“太可怜了,太残忍了。”发现贺乐言确实不要他抱,楚云棋自语似的说着,站起来,看向贺琛,“表哥,乐言这么小,跟你又不熟,你强留他在基地,对他——”
强留?贺琛眯了眯眼,故技重施,又一次大声打断楚云棋的话:“哎呀,怎么打嗝了!”
贺乐言是真在打嗝儿。小身体嗝儿得一抖一抖,看起来分外单薄,一边嗝儿一边还哽咽:“要文爸爸……嗝儿……要爸比……嗝儿……”
“快,快拿水来!”后勤官招呼士兵,于是有人奔忙递水,有人给贺乐言拍背,还有人摸手帕给他擦眼泪,一圈官兵,不知不觉把楚云棋挤到一边。
哦,还有一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狼,和楚云棋一道待在官兵外围,焦躁盯着圈内,身上冒的寒气,让楚云棋脸色发青,四肢发僵。
【是它,怎么又出来了?!】直播间有人惊呼。
“收起来。”向恒拉了下贺琛,轻声提醒。
贺琛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他盯着贺乐言不停打嗝儿、看着很是难受的小身体,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捏合了贺乐言的上下颚。
收起来了。
持续了很久的“嗝儿……”“嗝儿……”声,止住了。
空气忽然安静。
没注意所有人那惊愕的神色,贺琛跟贺乐言湿润的大眼睛对视上,露出个半是慈祥、半是羞怯、细看还带一点讨好、但综合起来十分吓人的笑容。笑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手。
“哇!”“嗝儿!”更大的哭声,和更响的嗝儿声,响彻太空港,穿透这宇宙中的不毛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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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怪物带娃的第一天
“你让我「收起来」。”汉河基地的精神力治疗室门外,贺琛低声狡辩。
“我的错。”向恒答,“我高估了指挥官的理解能力。”
贺琛看他一眼,不吭声了。
“你是不是也进去治疗下?”向恒说,有点儿认真,“最近是不是控制不好精神体?”
“没有。”贺琛说,“我控制得很好,好得很。”
向恒看他一眼,要说什么,贺琛却已经迈开长腿——治疗室的门开了。
文质彬彬的治疗师邵英站在门边:“指挥官,镇定下来,哄睡着了。”
“辛苦。”贺琛严肃地朝他点点头,站在诊疗床边,看向床上安睡的小人儿。
这个模样,就和他记忆中对上了。只不过,那时的崽更小,睡相没这么安稳,还会闭着眼睛吧唧自己的小拳头。
“指挥官,可以抱回去了。”邵英说,“醒来要是还哭闹,可以先言语哄,单是哭闹,其实……犯不着用精神安抚的。”
“他还打嗝儿。”贺琛抬头。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邵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邵医生,我们知道了。”向恒出面化解了邵英的尴尬,又示意宁天上前,抱贺乐言回去。
但宁天刚伸手,就被贺琛瞪了一眼。
怎么了?宁天无辜。
用不着你。贺琛拿眼神说。
然后他伸出手臂,在半空顿了顿,终于找好角度,僵硬地,抄炸药包一样,把小孩儿抄了起来。
*
贺乐言做了个熟悉的梦。
梦里有那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心跳和呼吸节奏,还有,唔,还有一股好安心的味道。
他不由翻了下身,更贴紧那怀抱一点,踏实地睡了。
贺琛雕塑一样在床边站了很久,直到后勤官邓铁出声:“指挥官,睡熟了,可以放下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再抱会儿。”贺琛压低嗓子,说着话,又把熟睡后乖巧而温软的贺乐言往怀里紧了紧。
“……您不累,怕孩子这么睡会累。”邓铁说。
“是吗?”贺琛迟迟疑疑,看他一眼,“你真的带过孩子?”
“真的。”邓铁郁闷,“风车的事,是属下失误。”
一箱玩具刚寄到,他随手抓了个色彩鲜艳的,确实没想那么多。
“小事儿,但下不为例。”贺琛说着,弯下腰,动作小心把贺乐言从自己臂弯送到床上。
邓铁在旁边严阵以待,立刻给小孩儿盖上被子,又隔着被子拍了拍。
拍了几下见贺琛看着自己,邓铁低声解释:“小孩子睡觉容易惊醒,得拍一拍。”
也没有啊,贺琛半信半疑:从前崽趴他胸口睡得倍儿香,雷打不醒。
但长大了点儿,也许不一样吧。
“我来。”贺琛让邓铁松手,自己接手拍了几下,看贺乐言没有要惊醒的迹象,才迟疑着松了手。
成功了。贺琛过河拆桥,示意邓铁离开,然后他轻轻坐在床边,做了自己两天来一直想做而没敢做的事:
伸出手,摸了摸崽柔软的头发。
好,好软。
那种软乎乎的质感实在让人上瘾,贺琛“瘾君子”般摸了好几把,这才……转移目标,碰了下崽软乎乎的脸蛋。
更,更软了……
像嫩嫩的鸡蛋白,又软又细腻,衬得……那触摸他的半机械手掌更加丑陋吓人。
贺琛抿了下唇,忽然把手收了回来。
“早知道多花点钱装个拟真皮肤的了。”他自言自语。
“但是这个又便宜又酷啊。”他举起右手,很自我欣赏地张握了下五指,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僵硬朝房间一角看去——
“监控先断了!”
“是。”监控室的值班员憋着笑,切断了信号。
“你起开。”贺琛又低下头。
他身旁,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头大狼,大狼趴在床边,任他挥手驱赶,一颗大脑袋挪来闪去,却始终撂在床边,固执又委屈地盯着崽。
“出来干什么,你惹得乱子还不够多?”贺琛没好气道。
大狼不吭声,只是神色越发委屈。
除却狼脸和人脸的不同,气质简直跟某些时刻的贺琛一模一样。
当然,贺琛并不这么觉得。他一副“你这怂样简直没眼看”的神情,解释了句:“他不记得你了,现在很怕你,我们要慢慢来。”
大狼依旧不吭声,在贺乐言的小床旁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