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楚建衡冷笑,“你还当你娘家人是什么好东西。”
“陛下……”贺妃咬咬唇,“臣妾六神无主,陛下就少刺臣妾几句吧。”
她失魂落魄说着,苍白的唇瓣咬出几分血色,素净的脸更加好看起来:“真的是他吗?可他好歹是云棋的亲舅舅,怎能如此狠心?”
“不是他还会是谁。”若是别人说出的答案,楚建衡或许还会多想,但对自己猜出来的,他却十分笃定,不容别人质疑。
“他也未必是真要对云棋不利,朕谅他没那么大胆子,多半是恨贺琛恨得发狠了。”
“胆子?”贺妃苦笑,“他还需要更大的胆子吗?”
“火都放了,他是不是真心要云棋死,还重要吗?”
“就算不是要云棋死,他起码也是不在乎云棋死活,才做得出来这种事吧?”
贺妃说着,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臣妾万万没想到,臣妾对他们掏心掏肺,陛下也一向对他们不薄,可他们竟然,竟然如此践踏陛下跟臣妾的真心,如此肆无忌惮……”
“践踏”两字一出口,楚建衡面色微沉,忽然扫了兴致,唤人来给他更衣。
“陛下,臣妾,臣妾愧对陛下。”贺妃柔柔弱弱,却很坚决跪下去,“陛下,臣妾从前处处维护家人,现在却知道错了。陛下和云棋才是臣妾最重要的人。”
她一身素衣,跪伏在地,如一朵娇弱的梨花:“请陛下严处贺宏声,从今以后,臣妾只当没有这个哥哥!”
“行了,起来吧。”楚建衡伸着胳膊在换衣服,专门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去扶她起来。
“就算要罚,也要调查清楚,师出有名,朕会看着办的。”楚建衡模棱两可道。
贺家近年得意,势力快要跟他们楚家比肩,他提拔贺琛,就是有打压贺家之意,但打压也要看度,最近在血晶分配上,贺家似乎很倒霉,被人连找了很多茬子,楚建衡也不想打压他们到超过那个临界点。
“是,多谢陛下。”贺妃行礼,取手帕擦干净脸,“臣妾不好,一大早又扰陛下了。”
“你还知道。”楚建衡笑哼了一声。
“臣妾当然知道,臣妾听说陛下头疼又犯了,本打算等陛下闲时来给陛下按摩的。”
“嗯。”楚建衡想到她按摩的手法,心中一动,在椅子上坐下,“你来。”
“是,臣妾净手。”贺妃洗了手,走到楚建衡的椅子后,纤纤玉指,按压住楚建衡的太阳穴,轻重得宜揉按起来。
一边揉,一边问:“陛下,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聊胜于无。楚建衡不过是借她放松一二,真有缓解效果的,是陆长青的治疗……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朕该召长青回来,顺便找他了解云棋在那边的事。”
“多谢陛下,陛下还是疼云棋的。”贺妃道,“只是陛下这头疼太顽固了,医生和治疗师也只能帮陛下缓解,臣妾听说菩提果有奇效,放身边闻着就能治疗头疼,一直想为陛下寻个好的。”
楚建衡合着眼睛,有些着迷地闻着她手腕间传来的异香,随口说道:“你有心了。一个果实,再奇能奇到哪儿去,朕都试过。”
“果实和果实也不一样,臣妾听说,这菩提果年限越久越难得,疗效也越好,臣妾一直让人留意着呢,前阵子本来听说——”
贺妃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下去。
“听说什么?”楚建衡仍旧合着眼问。
“听说贺家得了一个,那是个老果子,通体紫黑,听说还是娃娃形的,是极品果王。”
楚建衡哂笑:“果子也称王,还有娃娃形?”
“陛下怎么不信?”贺妃不悦,手下微微加大劲道,“是臣妾让人去贺家给大哥送东西,臣妾的人亲眼见到的!那果子头上还有两个天然圆疤,就像娃娃的一双眼睛一样。”
“好,朕信。”楚建衡笑说,“那果子呢?拿来给朕瞧瞧。”
“果子没了。陛下头疼的事一向不往外说,臣妾就说自己头疼,向贺家索要,结果大哥说没这回事。”贺妃闷闷不乐说。
“臣妾是看明白了,只有臣妾对他们是真心,他们对臣妾都是敷衍。大哥近年也爱头疼,八成是留着果子自己用了。”
“好了,一个果子,朕还跟他抢不成?”楚建衡依旧闭着眼睛说,手指却敲了敲椅子扶手。
贺妃看了眼他的手,垂下眼眸,不再多话,专心给他按摩,腕间异香也源源不断,渗入他每个翕张的毛孔。
而此时,气势磅礴的宫殿外,二皇子楚云澜,却手捧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刚刚跨进殿门。
“父皇。”在书房见到楚建衡,楚云澜恭敬行礼。
“又遇上哪家给你出难题了?一早跑过来。”楚建衡不满问。“让你主持分配你就大胆分,不要怕得罪人,你的背后是朕。”
“是,父皇。儿子最近确实被他们吵得乱了心神,没能给父皇好好分忧。”楚云澜道,“不过儿子今天不是来求教父皇的,儿子昨天听父皇说头疼,恰巧,搜集到个宝贝,赶紧给父皇送来。”
“哦,什么宝贝?”楚建衡看了那盒子一眼,觉得有些巧。
“父皇,是菩提果。”楚云澜说着,打开盒子。
里面果然是一个果子。紫黑色,下圆上尖,有些像个娃娃,果实上部两个天然疤眼,如娃娃双目。
楚建衡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楚云澜的脸,目光阴沉。
“你是从哪儿搜集的?”
“啊?”楚云澜眼睛快速眨了下,“儿臣其实是拜托外祖父留意搜集,昨天外祖父就送了它来,儿臣忙着高兴,没问这么细。”
“所以,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献给朕?”
“这——”楚云澜一懵,不知哪里触了霉头,让他不满。
不过楚建衡向来阴晴不定,楚云澜已应对习惯了:“父皇恕罪!这果子儿子让御医验过没问题,就没再多问来路!”
“是吗?”楚建衡面色阴沉,看着楚云澜,不紧不慢开口,“你这样糊涂,让朕怎么放心把大事交给你。”
“父皇——”这话说得,让楚云澜直觉不妙。
先前哪怕是知道他收了夏家送的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却也没给他这种浑身发寒的感觉。
楚云澜正想到这里,一只穿着靴子的脚伸过来,将他带来的盒子踢翻在地:“滚吧,朕不像你,谁的礼都收。”
*
“这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出宫,楚云澜径直叫了自己的外祖父钱洪涛来。
钱洪涛叫他一字不漏,把皇帝的话复述一遍,心头不妙:“他是不是怀疑到什么?”
“怀疑什么?”楚云澜问。
“菩提果的来处。”
这……“他怎么会知道?”楚云澜脸色一变。
“别慌,一个果子,能说明什么。”钱洪涛是个身材干瘦的老头儿,气势却很沉稳。
“可是有夏家的事在前,夏家跟贺家本就一体,父皇他,肯定是怀疑咱们和贺家……”
楚云澜收住后面的话,心里却七上八下,很不安宁。
父皇欲用他这边的势力打压贵族,哪里容许他跟贵族暗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