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这才明白他那房子里窗户后面的两个黑圈圈是一对老人……
而“自己”头顶上的一颗硕大的金色星星,大概,是乐言给的“大英雄”勋章?
“谢谢乐言。”贺琛弯起唇角,眼睛清亮,“这张画能送给爸爸吗?”
贺乐言点头,看着贺琛:爸爸笑起来真好看,可惜他画不出来。
贺琛这时动手从画画本上撕下那张画,撕完看到后面一张画纸,又迷惑打量了一会儿:“这又是什么?”
“这是兽化人爷爷。”贺乐言答。
“兽化人……爷爷?”贺琛皱眉,“你在哪儿看见的他们?”
“方爷爷带我去的。”贺乐言说。
“方老,他带你去那里干什么?”贺琛语气不觉严肃下来。
“方爷爷说是心理治疗,跟他们聊天,他们就会尽快好起来。”
“你这么小,能跟他们聊什么天?下次不要去了,爸爸跟方爷爷说。”
在他看来,虽然有隔离措施,那些兽化人依然非常危险,就算突破不了隔离,他们的样貌本身、他们发狂的样子也都可能吓到乐言。
方老怕不是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竟然带乐言过去和他们接触。
“我也会聊天的……方爷爷说兽化人爷爷就喜欢小朋友。”贺乐言分辩说。
“那你不害怕他们吗?”
“不害怕,我只看到一个爷爷。爷爷很乖,不吵不闹。”
这是什么形容,确定是形容兽化人的?
贺琛还是觉得大有不妥,不过他并不想吓唬贺乐言,让崽把“很乖的爷爷”跟在星都露营时攻击他们的可怕怪物联系起来。他只是决心明天一早就去找方老谈谈。
“我不能去看那个爷爷吗?”贺乐言从贺琛的神色看出什么,“可是这是我的工作。”
贺琛抽抽嘴角:“你才三岁,谁让你工作的?”
三岁怎么了?贺乐言是有点儿犟劲在身上的:“地震后我就在工作了!”
“爸爸和爸比建的义诊中心,我也一直在帮忙。”
义诊中心?贺琛愣了下:他什么时候建这个了,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不过贺琛很快猜到答案:估计是陆长青建的,给他挂了个名。难怪今天出门,路人都对他格外尊重,除了地震救人真是他做的,剩下的他怕是沾了陆长青的光。
“你们义诊中心都干什么?”贺琛好奇问。
“给地震受伤的人看病,后来不是地震受伤的人也看。”贺乐言有条有理答。“爸比每天还会过去半小时,那时候排队的人超级多!”
那当然多,那可是院士义诊。
所以,当时要安顿重度暴动病人、觉都抽不出时间睡的情况下,他每天还去义诊?
他是超人吗?他又为什么这么做?是完全出于本心,出于对世人的悲悯,还是为了民心、有他的政治目的?
或者,兼而有之。
贺琛想起地震时陆长青救人的那段视频,那是他的第一反应,未经任何计算。
贺琛心有些乱,他揉揉贺乐言头发,让乐言睡觉,自己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准备脱衣服时,他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黑色“鳞片”。
陆长青跟他解释了别的,却还没解释这个:他的那名属下,身上为什么会掉落这种东西。
难道也是半兽化的武士?贺琛想到那人上次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陆长青像一团迷雾。贺琛就算走近一点,看清一点,仍然觉得他深不可测。
*
“知道了,是我欠考虑,以后不让乐言靠近。”一大早,听贺琛说明来意,方老点头应承,“不过兽化人的情况其实好转不少,小贺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方老看似随意,却很期待地看着贺琛。
“要我也去跟他们聊聊天吗?”贺琛问。
“那当然更好!”方老喜出望外,又刻意压了压他的激动,理性给贺琛解释,“越丰富的交流,越能刺激他们的神经元恢复,小贺你有空一定要来。”
这老头儿是真有点儿走火入魔,也挺让人敬佩。贺琛答应下来:“有时间我过去。”
他说着,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好香。”
“敢情你是寻着味儿来的。”方老笑笑,拍拍贺乐言,“乐言去看看是谁在厨房。”
谁?贺乐言还不明白,贺琛却迅速明白过来,转头看向厨房。
方老看着他这样子,笑了下,又在贺乐言耳边提醒了一句,贺乐言反应过来,跳起来跑向厨房:“爸比!”
只是分开一天,也不用这样吧……贺琛想着,却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厨房的方向,手指像多动患者似的敲了敲。
“来吧,吃饭。”方老笑眯眯招呼贺琛去餐桌,“今天我老头子也不知道是沾谁的光,一早就有陆院长亲自做的饭吃。”
“方老说笑了,饭是厨师做的,我只添了点佐料,不敢抢功。”陆长青说着,牵着乐言,从厨房走出来。
跟贺琛对视上,他形容镇定:“过来尝尝,鸡汤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琛问。
“刚到一会儿。”陆长青说着,拉开椅子。
贺琛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给贺乐言擦干净手,把小孩抱上餐椅。
厨师端了托盘上来,给每人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和一碟佐餐的小菜。
贺琛又吸了吸鼻子:上次在星都时,陆长青给他做过一碗面,也是这个味道。
他突如其来被唤醒一些久远的记忆,想起小时候在大街上闻见那些餐馆或人家里炖肉的香气,他总是很馋、很惦记,不光惦记那味道,还惦记那味道背后的、他没有的东西。
一种名叫“家”的东西。
抓了下筷子,贺琛面色如常,大口吃起面来。
*
吃完早饭,乐言交给别人带,陆长青邀贺琛进了自己办公室。
“师兄怎么这么急赶回来?病人应该都还好。”进门后,贺琛没话找话问。
“有事跟你解释,当面说比较清楚。”
“师兄已经解释过了。”贺琛看向他,神色认真,“是我小人之心,我向师兄道歉。”
“没关系,我说过,你对我有怀疑很正常。”陆长青说,“我也是个多疑的人,我理解你的谨慎。”
“你,多疑?”贺琛不解。陆长青看起来可并不多疑,他对一切都很笃定。
陆长青顿了一下,坦白说道:“你应该知道,我长时间地观察过你,作为L。”
“因为观察,所以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我才信任你。但你对我没有那样的了解,不信任我自然正常。”
听起来很有道理,贺琛心忽然没那么虚了。不过——
“我就算观察了,也不一定了解,我这人比较笨。”他低声道。
“你在校成绩全优,入伍战功卓著,文治武功样样顶尖,怎么会笨?”陆长青说,“何况你还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咳,我知道了,师兄快别'夸'了。”
前半句贺琛听了还想点头,后半句听得他又尴尬起来,怂怂端起陆长青办公桌上的喷水壶,给他桌上的绿植浇水。
陆长青含笑看着他动作,看了一刻,才正了神色,开口:“有个人我想让你见一下。”
贺琛心头一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