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问题。然后就是谎言或者真相。
算了,那就不杀怪了。他身上的银两还够花,做任务有经验值,想实战有宁归柏,他不必杀怪。而且他觉得宁归柏也不会跟他太久,等他走了之后再做打算好了。
快到关州的时候,宁归柏说:“你要杀倪玉峰,我教你一套剑法吧。”
陆行舟问:“什么剑法?”
“浇胸剑。”
陆行舟纠结了一会:“算了。”他想学,是因为学好了一定很厉害,可以大杀四方——他想的是杀怪。他不想学,是因为这是一套狠毒、致命的剑法,他怕自己真的会变成铁石心肠。
宁归柏没劝他,也没问为什么,他尊重陆行舟的选择。
陆行舟还有一个担忧,万一他打不过倪玉峰,他会死在倪玉峰的手上。宁归柏跟在他身边,就会知道他的秘密。不死之躯真的挺难让人接受的,若是发生在现实世界,陆行舟只会觉得有鬼。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如果宁归柏在身边,他肯定不会看着自己死的。不管他打不打得过倪玉峰,死的人都只会是倪玉峰。
陆行舟怕宁归柏杀了倪玉峰,任务奖励会消失,便跟宁归柏商量:“如果我打不过倪玉峰,你出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杀他。”
宁归柏想了几秒,就明白原因了:“你是想亲手杀了倪玉峰?”
“对。”
“好,我不杀他。”
过了一会。宁归柏问:“可以砍了他的手吗?”
“……别了吧,没必要。”
“哦。”
“反正,你别让他死,也别让他杀了我就好了。”
宁归柏皱着眉点了点头。
想想,还是有点难度,还是靠自己就能成功最好。陆行舟在关州郊外多待了几日,临时抱佛脚地拼命练武,他觉得他会赢。第一他有了很大的进步,已经不再是当初阉了倪玉峰的陆行舟。第二倪玉峰沉迷声色犬马,而且他老了,不进则退,肯定是退步的。进步的自己对上退步的倪玉峰,那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吗?陆行舟给自己打好气,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拉着宁归柏进了关州。
没想到一进关州,陆行舟就听见了倪玉峰被杀的消息。
什么?
他和宁归柏对视一眼,宁归柏说:“不是我做的。”
陆行舟当然知道不是宁归柏做的,他震惊极了:“那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查查。”
“没事,不用查。”作为金钩门门主和一个老淫贼,倪玉峰树敌颇多,想杀他的人应该不少,陆行舟对此没多大好奇心,他更关心自己的任务,他不动声色地点开任务面板。
“恭喜你完成任务,获得10000点经验值。”
“恭喜你升到41级。”
陆行舟懵懵地升级了。倪玉峰不是他杀的,任务不是他做的,奖励却到了他的手上。有时候他真怀疑《三尺青锋(119)》有很多没有修的漏洞,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管他呢,受益者是他,坏人死了,他也不用杀人了。陆行舟挺满意这个结果。
“现在还要留在关州吗?”宁归柏问。
陆行舟说:“来都来了,我有几个朋友想见。”而且他怀疑接下来的任务也是在关州,还是先留下来吧,免得走了又得回来。
宁归柏撇了撇嘴:“哦。”
陆行舟哭笑不得:“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宁归柏说:“不用管我。”
陆行舟哄人早就得心应手了,他想了想:“你不想留在关州?”不应该啊,宁归柏最近应该没什么事做,也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自己不算“困”住了他。
果然,宁归柏说:“无所谓。”
陆行舟想起最后一句话:“你不想我见朋友?”
宁归柏不说话了。
多大个人。还是朋友太少了啊。对朋友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这点像于为杰,这样不好。
陆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俗话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他们会喜欢你的。”陆行舟想见的人是吴家兄弟,吴家兄弟都是好人,不会觉得宁归柏性子古怪。而且真要说古怪,吴非吾有很多想法还更加古怪,这两人谁能赢过谁还不知道呢。
宁归柏说:“你要见谁?”
“燕归堂的两个弟子,我在燕归堂的时候,他们对我照拂颇多。怎样,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也行。”
两人换身衣服,出了客栈,为了安全,陆行舟头戴帷帽,将整张脸都遮住了。虽说倪玉峰已经死了,但他之前下的追杀令不知道撤销了没有,陆行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决定遮掩面容。
突然间,他感到宁归柏身上多了重杀气。
陆行舟本想揭开帷帽,又不知道宁归柏看见了什么,改而谨慎地拉住宁归柏的袖子:“怎么了?”
宁归柏说:“我见到在骆州要杀你的人了。”
“哪个?”
“为首之人。”
那就是西门判。陆行舟微微眯眼:“小柏,帮我拦住他,我有话要跟他说。”
“杀了他?”
“不不,拦住他就行。”
宁归柏出手如风,点了西门判的穴,将人提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陆行舟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摘下帷帽,冷冷道:“好久不见。”
西门判动弹不得,只一张嘴能说话,他看见陆行舟,倒也不惊不恐,只问:“要杀了我吗?”
那日宁归柏将他打成重伤,他狼狈逃离,回到金钩门之后被责办事不力,倪玉峰扇了任迟迟两个耳光,掌中蕴有内力,任迟迟扑倒在地,吐出一滩血。西门判心如刀绞,说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倪玉峰的靴子踩上任迟迟的脸,他知道有的人比起在乎自己更在乎别人,西门判目不转睛地盯着靴子,他发誓一定要杀了倪玉峰。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倪玉峰就死了。他感到轻松吗?他带任迟迟离开金钩门,却是物非人非了。
陆行舟说:“不,问你几个问题。倪玉峰是谁杀的,你知道吗?”
西门判说:“我要是知道,现在就去准备谢礼。”
“金钩门还有人要杀我吗?”
“我不知道。”
“现在谁是金钩门门主?”
“多得去了,倪玉峰有一半的儿子都说自己是门主。”
“我不杀你,但你下次再来杀我,我就不会手软了。”
“我若要杀你,为的绝不是我自己。”
“那是为谁?你师妹?”
“你不要打我师妹的主意。”
陆行舟觉得西门判疯了:“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西门判只说:“那是我师妹。”
陆行舟在心里叹了声:“你师妹怎么样了?”
“活着。”
给出“活着”这个答案,说明活得不太好。陆行舟对这师兄妹没什么感情,但命如浮萍,他避免不了感慨。他说:“你走吧。”
陆行舟看向宁归柏,宁归柏解了西门判的穴道:“你再杀他,我必杀你。”
西门判没再说一句话,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小巷。
陆行舟倚在墙上,问宁归柏:“你知道西门判的事吗?”
“什么事?”
“他跟他师妹任迟迟的事。”
“不知道。”
“任迟迟救过他一命。一命之恩,就能让人死心塌地地盲从,执迷不悟地守护……至于吗?”陆行舟不太明白这种感情,他可以为家人死生,为朋友两肋插刀,为正义怒骂天公。可是,一命之恩,重是重,总能还完的,何必赌上自己的人生,蒙上眼,塞住耳,做什么都行,只为一个人。
宁归柏没被人救过,他有恩于很多人,但不欠谁什么,他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