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在容谢透露出要走的意思时,沈冰澌再也按耐不住,冲出中门,冲到容谢面前。
“为什么又要走!”
容谢明显愣了一下。
沈冰澌趁着容谢发愣的时间,绞尽脑汁想话留住他,当然,承认草地是他修剪的这事是不可能了,干脆一股脑推在三个侍童身上,他们根本搞不好山庄的打扫整理工作,把山庄糟蹋了怎么办?
容谢果然迟疑了,沈冰澌有些忧伤地想,果然拿山庄做要挟比拿他自己做要挟更有效,更能令容谢动摇。
不过,不管拿什么,只要能动摇容谢,让他舍不得离开,沈冰澌都愿意拿来试一试。
容谢犹豫片刻,道:“你放心,我会在走之前再教他们一遍,保证他们全都学会,我再走。”
沈冰澌一哽。
他不是这意思,为什么说得好像他是怕涣雪山庄没人管了才不让容谢走的?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只要不是容谢,他都不放心!
“不行,你不能走。”沈冰澌想了半天,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容谢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又用那种打量遗物的眼神打量他了,沈冰澌刚才用灵识看见,容谢站在大门外的时候,就是在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涣雪山庄的门楣和屋瓦。
既然不舍得,又为什么要走!就是因为得了“喜欢”那种病吗!
沈冰澌恨“喜欢”,如果没有“喜欢”,他和容谢还是好好的……
忽然间,沈冰澌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他的新任军师龙少野给他讲的那一大段话,总结起来就是:只要被喜欢的人不接受不拒绝,对喜欢他的人温柔一点,那么喜欢他的人就无法自拔了,自然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温柔,关键还是温柔。
他的脾气还是太急躁了些,想劝住容谢,当然不能只靠干巴巴的“你不许走”。
割草行动失败了,他还可以做别的事,不能因为一次行动失败,就彻底放弃了吧?
沈冰澌定了定神,语气放缓,他注意到自己正紧攥着容谢的肩膀,容谢的表情也有些微的难受,沈冰澌立刻松开手,改攥为摸,轻轻拂去容谢肩头的灰尘。
容谢本来只是被捏的有点难受,看到沈冰澌这样的举动,不由得产生丝丝疑惑,他以为沈冰澌又会发脾气,这次回来见面又会不欢而散,结果并没有。
沈冰澌摸了几下容谢的肩膀,好像在很认真地为他抚平衣服的皱褶,末了,他抬眼,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话也又慢又轻:“对不起,是不是捏疼你了?”
容谢打了个激灵,狐疑地望着沈冰澌,沈冰澌刚才明明还很急躁,突然之间就笑起来,说话语气都变了,有点吓人。
“还……还好。”容谢迟疑着回答。
“旅途劳顿,你也累了吧,先进去休息,我给你放热水,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说。”沈冰澌保持着笑容,率先一步走进中门。
容谢愕然望着沈冰澌的背影,如果不是沈冰澌的修为已过元婴,这里又是涣雪山庄,容谢会以为他被妖魔鬼怪夺舍了,怎么会突然之间连面相都变了?
容谢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燕,沈燕也有些吃惊,有些不解,不过,这些天沈冰澌一直处于反常的状态,沈燕倒是没有容谢那么惊奇。
“他这是……怎么了?”容谢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沈燕摇头,本想将沈冰澌向龙少野这个狗头军师请教的事告诉容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那件事应该和容谢没关系吧,沈冰澌说的那个喜欢他的人,肯定是别人,反正绝对不是容哥。
“罢了。”容谢叫沈燕和他一起进去,边走边问山庄里这一个月的情况,龙少野和方仁济怎么样,沈冰澌有没有为难他们,沈燕都照实答了。
只除了修剪草地那件事。
“怎么会剪成这样……”
容谢越往后院走,越多斑驳的草地呈现在眼前,他诧异地看着那些斑秃的草地,忍不住连连发问,这真是沈燕他们修剪的草地?
“嗯……”沈燕不敢不承认,毕竟沈冰澌还没走远。
容谢观察了一阵,觉察到不对了。
“这不是你们修剪的吧,草剪得很齐,看起来像是一次快速削成的,只是剪草的人不知在分神想什么,下手没轻重,有时候一整片草地就给削没了,你们慢慢修剪,肯定没有这样的效果。”
容谢笃定道:“这是沈冰澌修的,是不是?”
沈燕心中暗叹,不愧是容哥,明察秋毫,这可不是他说出来的,是容哥自己推测出来的。
“是,庄主先修剪的后院,那时候他还不太熟练,等修剪到前院,就熟练多了,尤其是大门刚进来那一片,庄主费了不少心思,除了容哥你能看出毛病,我们三个实在是没看出来。”沈燕道。
“原来是这样。”容谢之前觉得古怪的地方也说得通了,可是,沈冰澌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修剪起草地了?修剪就修剪吧,为什么还不告诉他?
容谢想不明白,但浴室门前已经到了,沈冰澌明显已经进去烧热水了,半开的门中飘出阵阵白雾,不知沈冰澌在里面鼓捣了多大的阵仗。
容谢想到那些斑秃的草地,顿时头皮发麻,回头叮嘱沈燕带着龙少野和方仁济先去前院,该干什么干什么,尽量别来后院,等他把沈冰澌这块料理清楚了,再去找他们。
“是!”沈燕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容谢,“容哥你自己小心。”
“嗯,放心吧。”
还好,沈冰澌在烧热水方面,还是娴熟的。
容谢走进浴室,看见沈冰澌正站在云腾雾绕之中,面前摆着三大桶热水。
容谢迟疑了一下,还是无法抵抗长途跋涉之后泡个热水浴的诱|惑,走上前,伸手试了试水温。
稍微有些热了,但是可以想象,泡进去之后骨头缝里的疲劳和寒气都被驱逐出去,每一丝肌肉、皮肤都变得松软舒适的感觉。
容谢抬头看向沈冰澌,正想谢谢他,就看见他脸上仍然挂着那副古怪的笑容,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容谢警惕地握紧拳头。
忽然间,一阵香风吹过。
簌簌的花瓣从沈冰澌扬起的手中飘落,落在水面上。
容谢诧异地看着水面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花铺满,沈冰澌不光会烧热水,现在还会撒花瓣了?
以前沐浴的时候,只能想到吃面的沈冰澌,现在竟然会撒花瓣了?这种磨磨唧唧又不实用的行为,一向被他视为有病,现在,他竟然也这么做了。
难道……沈冰澌真的被夺舍了?
大概容谢狐疑的眼神太过明显,沈冰澌干咳一声,道:“那我出去了。”
“嗯……”容谢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沈冰澌没有要求和他一起泡花瓣浴。
“我就在外面,如果需要的话……”沈冰澌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
“好……没什么需要。”容谢道。
“浴衣就在外面柜子上放着。”沈冰澌拉开门,再一次转过身,站在门口,对容谢说。
容谢刚准备脱被蒸汽打湿的外衣,闻言又紧了紧领口:“好……行。”
“有事叫我。”沈冰澌又说了一遍,才慢吞吞地把门关上。
容谢看到沈冰澌的影子在门外站着,过了一会儿,才走到一边去,矮下身去,应该是坐在柜子旁边的长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