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更了解容谢。
容谢将沈冰澌牵回书房,叮嘱他明天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形象来变形,不要自己发挥。
“就像变成屈怀燕时那样。”容谢说道。
沈冰澌还是有些愤愤,认为陆应麒的评语不够公允:“他和你才见过几天,我从小就天天见你了,你长什么样,我比王奶妈还清楚。”
容谢发现沈冰澌这茬还过不去了,为了明天的重头戏进展顺利,容谢安抚道:“是,是,我长什么样,你最清楚。”
“你就是这么白,头发这么多,又黑又软,脖子细细的,脑袋圆圆的……”沈冰澌搜罗着贫乏的词汇,形容着挚友的模样,“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容谢沉默。
说实话,听到前面那些粗犷的形容时,容谢怀疑沈冰澌记忆中的他是一个顶着西瓜大脑袋的细脖子怪物,听到后面,毫无过渡,突然被夸了一脸。
容谢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要不是知道沈冰澌没有那种感情,他又要误会了。
“谢谢,你也挺好看的。”容谢回敬道。
然而沈冰澌并没有露出得意之色,也没有顺势自夸自己的相貌,他还是有点失落的样子,好像对容谢的回答不太满意。
“你先变回来吧。”容谢拍拍他的肩膀,这种对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哦。”
千缕金线从沈冰澌身上迸出,他的身形开始涨大,容谢的衣服发出线头绷开的声音。
片刻后,沈冰澌又出现在容谢面前,身上挂着那件缩水的便服。
明明都是一样的尺寸,穿在沈冰澌身上那件就显得特别小。
容谢有些心疼地把衣服从沈冰澌身上退下来,一个没留神,衣服就撑坏了,不能穿了,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件新裁的便服之一。
沈冰澌挠了挠后脑勺:“回去再找张裁缝做几件吧,这是花红制衣坊的布料吧?”
“是……”容谢将破掉的衣服叠一叠,收起来,“回头找张裁缝改一改吧。”
“对了,你这条裤子是不是也得补一补?”容谢的目光向下望去,沈冰澌的裤子还破着个大洞,方才有容谢的便服在外面罩着,看不到,这会儿又露出来了。
“不用。”沈冰澌道,“我还有很多条裤子,不差这一条。”
“那也不能扔掉啊。”容谢觉得沈冰澌这样大手大脚的行为不太好。
“不扔,我收起来。”沈冰澌道。
容谢又觉得是自己事儿太多了,他们俩现在都各过各的了,还管人家的破裤子怎么处理。
“时间也不早了。”沈冰澌转过身去,把坐榻中间的小桌子拿起来,放到一边去,伸手将坐榻上的垫子抚平,“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我不休息也可以。”容谢道。
“那怎么行,你就上去休息,我在旁边打坐。”沈冰澌推一推容谢,隔空取了一张椅子,放在坐榻旁边,盘腿坐了上去。
容谢是挺想休息一下的,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又是凡人之躯,熬个大夜可能精力不济。
容谢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条褥子,铺在坐榻上,侧身躺了上去。
躺了一会儿,他感觉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后背。
……
容谢回过头,就看见沈冰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椅子挪到了正对着坐榻的位置,也没有打坐,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发呆。
“你在干嘛?”容谢忍不住问。
“嗯?”沈冰澌回过神,“我在看你。”
“我知道你在看我,你看我干嘛?”容谢疑惑。
“观察……明天变得更像。”沈冰澌道。
“真的?”容谢半信半疑,他背对着沈冰澌睡觉,沈冰澌能观察出来什么?
“影响你休息了么?”沈冰澌抬眉,“那我不看了。”
“嗯……算了,反正我也睡不着。”容谢翻过来,正对着沈冰澌,“刚才当着陆应麒的面不方便细说,现在跟你说说我要调查的案子吧。”
沈冰澌身体前倾,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容谢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桩事牵连甚广,而他又从来没跟沈冰澌提过,在他们分开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积压下一大堆沈冰澌不知道的事,想一想就觉得很麻烦。
“就……先说井吧。”容谢道,“陆家有一口井,据说会冒出灵泉,喝了里面的灵泉,没有灵根的小孩就会长出灵根,就可以修炼了。”
“哦?”沈冰澌惊讶,“陆应麒就是喝了这水才能修炼的?”
“噗,不是。”容谢没想到沈冰澌竟然会想到那去,“是他们家的侍童,他们家对外收养孩子,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谁家养不起、不想养孩子,就会送到陆家来……”
容谢本来以为讲完这些事会花很长时间,没想到一旦开头,就收不住了,沈冰澌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插一嘴,问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容谢不知不觉说了一大串,连讲带解释,把陆家的侍童故事从陆应麟小桠一直讲到陆应麒和小枝,沈冰澌听得十分认真,而且容谢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有些本来就很离奇的内容,容谢当时听到都觉得很荒诞的,沈冰澌却照单全收,深信不疑,除非容谢后面又告诉他,有另外一番隐情。
容谢不擅长讲故事,不会什么娓娓道来的技巧,讲的时候总想把前因后果捋清楚,因此显得特别无聊。可是他发现,只要有个什么都信的听众,他就能顺畅地把故事讲下来,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漏。
“就是这样了。”讲完了今天和玫夫人的照面,杂役房里杀掉的野猪,容谢松了口气,心中充满成就感。
“竟有这等鸟事!”沈冰澌一拍座椅扶手,“陆府公然草菅人命,他们家两个少爷竟然不闻不问?”
“嗯……”容谢心想,沈冰澌的反应果然和他猜的一样,“也不能说不闻不问,陆应麟是没办法,陆应麒这不是回来问了吗,只是……”
“他早就该问了,陆家供他出来,他明知道陆家有这种蹊跷,竟然还拖到今天!”沈冰澌道,“不行,他家竟然还有野猪这么危险的东西,不知道那井里又有什么,明天我还是得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你忘了,小枝还在玫夫人手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侍童,他们的把柄都在玫夫人手里捏着呢。”容谢提醒道,“你得留在这里坐镇,不能让玫夫人发现我不见了,还有,你得稳住陆应麒。”
“可是……”沈冰澌知道,关键问题就出在陆应麒身上,陆应麒现在还是摇摆不定的态度,要不然容谢也不用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如果有危险,我会叫你的。”容谢道,“如果井里真的有妖魔鬼怪,陆应麒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们两个元婴联手解决不了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这桩案子十拿九稳了。”
沈冰澌仍然皱着眉头,一脸焦虑的样子,好像容谢正要跳进什么可怕的大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