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冲击也就是一闪而逝, 当玫夫人回过头时,那些私下里的笑又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姓沈的, 我知道你厉害, 老身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玫夫人转回头,目色阴沉地盯着沈冰澌, “但是, 据老身所知,你来查我们陆家的案子,动机也不是那么纯粹的吧?你是沈家人, 又是灵镜宗弟子,无论出身还是师门,都和我们麒少爷形成竞争关系,若是能用这种龌龊手段把我们麒少爷弄下来,你岂不是就站稳了无情道第一人的位置了?别以为我们都是耳聋眼瞎的老东西,不知道你们年轻一辈在算计什么……”
沈冰澌低笑一声:“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沈冰澌身上,陆家人多了几分同仇敌忾,探宝队不明真相的队员面露疑色,知道实际情况有多么巧合的赵队长则微微摇头。
容谢则始终盯着玫夫人,注意他一举一动,至于他说得那些屁话,不能让容谢动一动眉毛。
“可惜,我和你不一样,”沈冰澌笑道,“我不喜欢和弱者竞争,所以,如果你们麒少爷不幸被拉下来,没资源修炼,变成白长老那样的平庸之辈,他对我来说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陆应麒仍然沉默,但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向沈冰澌。
“所以,我的建议是,我先送你去镜宫,交了任务,再和你们麒少爷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回,省得他被你拉下水之后,功力不济,没法达到巅峰状态了。”
沈冰澌说话一向嚣张,容谢早在很多场合都见识过了,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陆家人可没见过沈冰澌这种嚣张的说话方式,从气势上被震了一震,陆家人也开始怀疑,不是说陆应麒刚刚出关,修为提升了一大截,比同辈弟子都要高出许多,俨然无情道年轻一辈的头名?为什么这个沈冰澌还敢跟他约战,难道这个沈冰澌藏着实力,其实并不逊于陆应麒?
玫夫人的心里也有些打鼓,他本来想挑拨沈冰澌和陆应麒相斗的,没想到那点小心思,在沈冰澌的正面约战之下没发挥出半点作用,他也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沈冰澌真的有手段压制住陆应麒?那样可就糟了。
沈冰澌放完狠话,松开双臂,以状似放松的姿态走向玫夫人,胜邪剑金光闪烁,被他提在手中,充盈的灵力随着他步伐的摆动划出一道道金光。
容谢在后面看着他,之前看到另一个自己还感觉有点别扭,现在沈冰澌活动起来了,从背影看完全就是沈冰澌自己,和容谢没有半分相似。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沈冰澌菜市场散步一般来到玫夫人面前,取下镜宫令牌,在指间熟练地一转,银光绽开,化作一道绳索一样的光带,向玫夫人身上缠去。
这是镜宫用来抓住嫌犯的锁链,一般来说,沈冰澌都用不上这个,他对付的对象都是妖魔,都是立毙于剑下,没什么好抓回去调查的,他甩锁链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
银色的锁链灵蛇一般飞到玫夫人身前,玫夫人眼球突出,盯着锁链,内心似乎在进行焦灼的交战。
忽然间,一柄银色的长剑从旁里伸出,挑开了锁链。
“哗啦”。
锁链掉在地上,又“嗖”地回到沈冰澌腰间,化成令牌形状。
就在这一落一起的时间里。
沈冰澌猛然抬头,看向长剑的末端,稳稳执剑的陆应麒。
陆应麒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深浅莫测,面对沈冰澌锐利的眼神,他没有做任何解释。
一旁天人交战的玫夫人,这时却像是获得了胜利一般,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望着陆应麒护在他身前的剑,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夸赞道:“麒少爷,做得好。”
“陆应麒,你这是什么意思?”
隔着一段距离,容谢清楚地看到陆应麒出剑,他心头一沉,感到不妙,出声问道,“你不会真的打算包庇玫夫人吧?”
“……”
陆应麒的剑依然没有移开,玫夫人的笑意愈发夸张,容谢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陆师兄,”容谢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道心坚定,不会被寻常的感情动摇心性,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考虑,如果你是担心小枝会因此受到影响,我可以打包票不会,就像我刚才说的,玫夫人根本没有什么手段远程控制侍童,只要你善待小枝,不让他面临灵力耗尽的局面,那么炉鼎也是可以和寻常人一样活下去的。”
陆应麒望着容谢,似乎在认真听他说话,认真思索他的话的可信度。
容谢心想,果然是因为小枝么,还好和他猜的一样,要不然就麻烦了。
在这场调查案中,容谢担心的唯一变数就是陆应麒,虽然他知道陆应麒道心坚定,直到天魔降临时,这位中途夭折的无情道天骄还在被人们当做救世主提起,既然是这样的人,就不该在明显的是非选择中包庇玫夫人,如果他包庇了,他也配不上和沈冰澌双剑合璧,容谢也就没有争取他的必要了。
话是这么说,事情的发展中仍然会产生很多变数,万一陆应麒真的是演技惊人的伪君子,临场突然倒戈玫夫人,把他们全都灭口在这里——可能性很小,也不是不可能,容谢不得不考虑这种麻烦的情况发生了,他们究竟该怎么应对。
还好,不是这样,要不然沈冰澌真的不死不休地和他打起来,容谢会担心沈冰澌的主角光环都保不住他。
在沈冰澌为镜宫东跑西颠的时候,人家陆应麒可是在扎扎实实的闭关,在沈冰澌带着容谢到处旅游的时候,人家陆应麒可是在一日千里的修行,在沈冰澌修习基础的时候,人家陆应麒已经是“玄天一剑”了……
沈冰澌放放嘴炮,跟陆应麒进行一些点到为止的切磋,容谢还是能放心让人去的,如果陆应麒真的是心术不正的坏人,要对沈冰澌下死手,容谢就不得不重新想应对策略——现在,他的一切策略都建立在陆应麒是一个“好人”的基础上。
当然,修无情道的人,本来也谈不上什么“好”与“坏”,境界越高的无情道修士,越接近于天道,天道不仁,不会偏帮好坏任何一方,只会顺应事物的发展规律行动,陆应麒谁也不帮,作壁上观,对容谢来说也算是“好人”的一种形式了。
“正因为陆师兄你善待小枝,才能让小枝以炉鼎之身成功筑基,有很多修士甚至都没办法筑基,小枝有这么好的基础,至少也能陪伴你一二百年,”容谢顿了顿,“至于将来如何,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炉鼎延年益寿……但若是陆师兄在此包庇了害小枝变成炉鼎体质的罪魁祸首,让小枝知道了,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陆应麒微微皱眉,似乎进行了片刻思索,他慢慢收回手中长剑,随着手臂落下,长剑亦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他袖子里。
沈冰澌扬了扬眉梢,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说些奚落陆应麒的话,他再次握住腰间令牌,变成银色锁链。
就在这时,玫夫人忽然厉声尖笑道:“麒少爷,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可想好了,万一事情不是像那个姓容的说的一样呢?万一我真有控制小枝的手段呢?”
沈冰澌手上的银色锁链再次碰到障碍,一层无形气墙隔在锁链和玫夫人之间,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捆上他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