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萧拉了拉被扯开的衣领,随口问:“想起什么了?”
闻人潜搂住柳萧肩头的双臂收紧了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顺利把话说下去:“那个鲍权……我记得他。”
柳萧握鼠标的手一顿,问:“之前不是说没见过吗?”
那之前在别墅里,鲍权究竟有没有认出闻人潜?
而闻人潜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柳萧的疑虑,他蹭了蹭柳萧的鬓角,声音有些虚:“他没见过我……那次大战结束的时候,我藏身在栖星宫……他们搜刮了魔尊的宫殿,东西都搬到了鲍权那边。
“金焰草……当时的栖星宫,就有大量金焰草。”
柳萧闻言顿了顿,金焰草这样珍贵的灵草都能大量囤积,果然是魔尊,财大气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飘了一瞬就消失了,柳萧想起什么,问:“那你之前说的……你的肉身,他会知道在哪里吗?”
“……肉身?”一抹茫然从男鬼眼底闪过,“什么肉身……”
“你之前强迫我留下你的理由之一,就是要帮你找回肉身。还有一个是复仇。”柳萧提醒。
长发糊了一脸的男鬼让柳萧看着难受,他伸出手去拨开闻人潜的头发,露出那张还在努力思索的漂亮面孔。
“哦,是啊,肉身……”闻人潜似乎这才想起来这票事情,不知怎的,柳萧总觉得他有些兴致缺缺,像是闻人潜实际上对自己的肉身并不在意似的。
……这男鬼的智商是不是又下降了,连肉身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我不清楚,”半晌闻人潜才道,“我不知道我的肉身去了哪里……或许还在栖星宫,或许被带走了。但它没有被摧毁,我能感受到它依然存在在某个地方……”
他的话约等于没说,柳萧暗叹一声,道:“若是你的肉身当时被安置在栖星宫,或许鲍权会有一些线索,毕竟你说宫里的东西都被他带走了。”
无论如何,柳萧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鲍权身上,毕竟,要是找不回闻人潜的肉身,他就没法摆脱这只男鬼。
柳萧正思索着,闻人潜那双冰冷的胳膊又缠了上来,男鬼不安分地动了动,幽幽道:“再来一次……”
两人本来就没分开,闻人潜这一动,被柳萧忽视了的存在感卷土重来,男鬼又在耳边哼哼,柳萧知道他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算了。柳萧叹了口气。
反正时间还早。
*
长绛大厦,捉鬼队第四分队队长办公室。
祁响第十一次盖上那些文件,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他获知了郊区的一片别墅区似乎有鬼怪作祟,当他带着队员赶到,只看见了一片燃烧着的废墟。
这地方鬼气很重,从在场的警官口中,祁响得知那些失踪的孩子被带到了这座别墅里,在举行取血献祭仪式之前,就被提前赶到的捉鬼师救了出来。
他不知道那个捉鬼师姓甚名谁,听那些警官说,那捉鬼师配合了他们的调查就离开了,似乎也不想要表彰什么的,祁响翻看了他们的报告,似乎对方也未获取太多有用的情报,因此也没有去寻人。
经过调查,祁响得知那座别墅登记在一个名为姚岳的男子名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还是个熟人,因为他是鲍权的秘书,也是修士管理局登记在案的丹修。
而那座别墅区的监控显示,不仅仅是姚岳,鲍权平日里也时常来到这座别墅,但时间通常不会很久,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手下的人出了那么大的事,鲍权不可能置身事外,在试图联系姚岳未果之后,祁响又试着联络鲍权,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此人似乎已经料到会有各种事情找上他,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络,这些日子也没有出席过任何会议或是采访,只对外宣称自己这段时间在外度假,不处理任何工作,也不接待任何人。
奇怪的是,就算祁响动用警局以及修士管理局的所有途径,也没法获取鲍权的任何行踪,就像这个人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究竟到哪里去了?”祁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应该还在净城市里才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邢渺推门而入,见祁响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挥了挥手中的文件,道:“你之前拜托我查的人,我有一些线索了。”
祁响目光一凌,问:“什么线索?”
“姚岳这些日子在大量收购金焰草,”邢渺把那份文件放在桌上,面上露出一抹揶揄,“采购部的人告诉我的。”
“采购部?他们之前怎么没告诉我?”祁响翻开那文件扫了一眼,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谁知道,说不定是某个人人缘不好咯,”邢渺耸了耸肩,在祁响眉头一皱开始说教之前迅速退了出去,“东西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祁响皱了皱眉,那叠文件由邢渺整理过,姚岳这些日子大部分的行动轨迹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祁响把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取了剑便往外走。
管理局的大楼门外人来人往,祁响踏出大门,迎面就走来了一名红发的女人,五官华丽,化着浓妆。
看见祁响,她熟稔地挥挥手打了声招呼:“哟,出外勤?”
她的右臂格外僵硬地垂在身侧,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是一条义肢。
祁响脚步一顿,象征性地对她点了点头:“申道友。”
对方名为申从云,是个女性天乾,饶是祁响一个和仪,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荷尔蒙,那副轻佻的做派和他们掌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再华丽的外表也难以掩盖内心的腐败,祁响向来看不惯她这副模样,虽说平日里偶尔也会在工作上碰面,但他并未与申从云深交。
申从云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她把自己的红色卷发拨到脑后,热情发问:“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手不足啊,要不要我来帮忙?”
她的自来熟让祁响很不喜欢,但碍于情面,还是道:“不必了,申道友想必工作繁忙,我不便打扰。”
“唉,不麻烦,医疗部嘛,你知道的,待在管理局就是闲职一个,还不如跟你出去跑跑外勤帮点忙呢,”申从云说得好像是祁响已经答应了要带她一起去,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勾住了祁响的肩,“走吧走吧,别误了事。”
祁响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带着申从云出发了。
*
下午两点不到,白清山山脚,柳萧提前带着一包假灵草来到了这里等候。
买家还没有来,柳萧挑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自己的装扮。
买家之前和那两个小贼不知有没有见过面,保险起见,柳萧换上了一套宽大的黑衣,不仔细看难以分辨身形胖瘦,一顶鸭舌帽把他的白发挡得严严实实,遮住了过于清冷的眉眼。
柳萧调整了一下鸭舌帽的位置,把露出的白发塞进帽檐,忽见一缕黑发从头顶垂落,发梢随风而动,轻拂着柳萧的指尖。
柳萧抬头一看,闻人潜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头顶的树枝上,懒懒散散地靠在那儿,面上还带着吃饱喝足的餍足。
见柳萧望过来,闻人潜也没动,光是眯着眼望向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幅度,不知在想什么。
树叶的阴影遮住了那双过于阴森的眼睛,那一瞬间,柳萧似乎看见了梦里那个张扬恣意的少年,叛逆,却又带着小动物似的警惕,只有深入接触过,才会察觉对方单纯得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