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玄棋又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下次要戴手套。”林承星突然捏住他粘着草屑的指尖,“手张开。”
他忍不住道:“你是去种地、还是去玩泥?手脏的话,不可以上床。”
好像被指责了,玄棋却只是被他弄得很痒,翻腕抓住对方,湿漉漉的十指相扣,洗手台的顶灯在水珠上折射出碎钻般的光。
得意地哼哼:“现在你也脏了。”
洗干净了,还把湿凉的手指贴他脸上,把水珠抖得到处都是。
“现在也要去种地吗?”已经到了晚上,本来是没什么工作的一天,可以拥着猫、督促小猫学课程,玄棋却跳到地上,把装着园丁工具的小包拿出来。
“是啊。”玄棋兴致勃勃,“我还没见过晚上它们的样子,你知道吗?我种的小番茄已经全部都发芽了!”
“而且虞青青说,宿琴种了一棵昙花,今天要开了!我要去看花苞绽开的一瞬间。”猫舔舔唇,“我现在知道很多花的花蜜都很甜,不知道……”
温暖的小猫就这样从被窝溜向菜地了。
林承星:“我也去。”
“诶?”
……
没有过多的惊讶,玄棋把林承星领去属于他的一片小菜地。
果不其然,一片翠绿的小苗苗已经冒了头,从叶片的形状上来看,是茄科。
“很厉害。”他夸赞小猫。
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是因为把别人的小番茄吃了,所以才种这个吗?”
“嗯……”被戳穿了。
但玄棋还是很高兴。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向虞青青道歉才每天来种地,种着种着,看着种子发芽、破土、颤抖着往上生长,他也由衷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哪怕它们完全没长大。
“种地就像是……就像是……”他绞尽脑汁寻找比喻,“生孩子!”
猫说出了充满母爱的发言:“每天都在看它们长大,好感动,好喜欢。”
林承星:“……”
他蹲下来研究了一会儿,看看深渊种的菜,和普通的菜有没有区别——如果猫身上一直有隐隐的深渊波动,那么边上的植物说不定也会有影响。
观察许久,没在嫩苗上发现区别。
似乎只是普通的菜。
等他看完,玄棋已经从昙花那边来回一趟了:“走走走,去看花苞!”
他拉着林承星走。
到了地方,才发现实在是有很多人,现在没在值班的人全都到了。种昙花的宿琴本来是值班,也专门请了个假,和他人调换,来看自己养出的这株娇贵植物。
“林队怎么也来了?”有人惊奇,“从来没见林队对这些好奇过。”
林承星偶尔会来植物种植区,有新物种的时候才来。像昙花、普通果子的成熟,是无法吸引到他的。
又瞥见了拉着林承星手的小猫。
只好不再追问这件事,偷偷地在小群里吃瓜。
“昙花开还有很久。”宿琴招呼他们,“准备了小火锅,在小花园里一边吃、一边等,怎么样?”
“火锅!”猫更不想走了。
几人拼凑成两桌,在矮矮的小方桌和便携凳上,煮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下火锅的材料也是现场准备的,除了肉类以外,有可以烫着吃的花苞、嫩叶,有捣碎了可以用作香料底料的果实和根茎,还有新鲜榨汁的果蔬饮料。
玄棋基本不挑食,尝了口烫熟的豌豆尖:“好吃!”
在星舰上吃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也很难得。他发自内心地眯起眼笑,高兴到抖耳朵。
连晚上很少吃东西的林承星,也夹了两筷子。
吃到兴头上,玄棋又想起虞青青,小声问:“植物被吃掉了……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啊。”虞青青觉得小猫担忧的目光很好玩,“种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享受成果,不是吗?”
玄棋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又想。
那青青姐怎么因为他偷吃小番茄就打四星……
他掏出小本本,看着上面已经被补成五星的评分陷入沉思。
凌晨03:17分。
培养舱的昙花绽开了第一瓣。
象牙白的花瓣舒展开,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撑开的丝绸伞。雄蕊颤抖着溅出金粉,香气弥散。
所有人都已经放下了筷子或手中的小游戏,聚成一堆,看着生命一瞬的奇迹。
“漂亮吗?”林承星低声问。
“嗯。”玄棋将视线移开,看向林承星。他回答的声音同样很小很小,只让林承星一人听见。
“其实,在兰岛的时候,我看过太多太多漂亮的花了,只是这一朵昙花的话,也没有觉得很好看。”
“但,因为是和大家一起,和你一起见证的、绽放的奇迹。”
“所以我才愿意如此漫长的注视。”
才值得他们的等待。
“真的很美。”
玄棋弯弯眼:“谢谢你陪我一起等呀。”
“不,我应该谢谢你。”林承星却注视着他。
视线从玄棋的金色眼瞳,重新移到了绽开的昙花上。他揉了揉眉心,作息稳定的他,早就有些困倦。
心情却不赖。
小猫慷慨地把肩膀给困倦的人依靠,完全没在意其他人瞪大的眼睛。
“很香。”林承星轻声道。
第54章
《深渊猫猫学》:
猫偶尔会喜欢种地。
……
吃瓜群组里面彻底爆炸了。
【宿琴:我这辈子没见过林队还能整出那种扭捏的表情冲小猫撒娇。】
【图片.jpg】
起手就是一个超长难句。
正在加班的人纷纷扣出问号。
在现场的人讳莫如深。
夜已深,时间到了还是要正常工作,昙花开放后就渐渐散了场。
玄棋回去是倒头就睡,直接变成猫,衣服丢在地上,栽床上即昏迷。
仿佛睡觉和清醒之间只有小小的一个开关。
而且大概是太累了,他睡得死沉死沉,一点也没有猫的警惕性,就像是一团任人揉捏的黑色软泥。
林承星将猫从这头移植到那头的时候,异常顺利,猫完全没醒。
甚至脑袋还像挂件一样垂落,违背生物学般顺着重力晃了晃。
林承星:“……”
闻起来还有股小火锅的味儿。
他将玄棋的衣服收好,喷了喷除味剂,继续在《深渊猫猫学》的文件夹上记录起来。
记录着记录着,他忽然想起遥远的过去。
思绪却穿透了时间,落回了许多年前。
他想起中央星系附近的一颗卫星,上面那矩形规整的银色天文台。
那是他少年时代雷打不动的仪式——每周五晚,搭乘最后一班短途飞梭,独自前往附近的卫星。
推开天文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冷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或许还有一点书籍的陈旧气息。
在这座天文台建成时,纸质书籍并未彻底淘汰,大量的典籍存放于此。时间久了,竟然也成了一道景观。
附近的学校甚至会组织学生前来参观,想象旧时代的图书馆。
不过存放典籍的地方并非主要场所。
巨大的白色穹顶沉默地悬在头顶,这里总是只有他一人,其他同学曾出于好奇,陪他来过,却全都很快失望。
他们更愿意将青春挥霍在霓虹与喧嚣里。唯有他,将夜晚献给这片无人问津的、深邃的苍穹。
但他从不觉得寂寞。
当穹顶滑开,夜空如巨大的黑色幕布豁然呈现,万千星辰碎钻般缀于其上时,那是每一次见都会惊叹的小小奇迹。
个人的情绪被轻而易举地冲开,取而代之的,是堪称幸福的充盈。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做自己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