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裴恒将晾好的厨具放进柜台, 擦拭干净双手后, 才将他搂进怀。
因为自小父母双亡，裴恒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尽得陆师父真传。
他眯着眼, 仔细打量着褚颜面上的表情，似在思索他究竟是在开玩笑, 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们都是男人, 没办法生孩子。不过，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问了, 说实话, 我并不介意。”裴恒笑着, 将他从地上一把扛起，干脆利落地往卧室走去。
那天晚上，裴恒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态度，认认真真地耕耘到了半夜三点。
褚颜的求饶挣扎换来了怜惜和情话, 却没能让他停下。
裴恒这个占够了便宜的家伙, 一边轻手轻脚地拭去他眼角的一星泪花, 一边将温热的手覆盖上他平坦的腹部，笑着说：“我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就看我们阿颜够不够努力了。”
褚颜这才知道他在戏弄自己, 气恼地砸了他一个枕头，扭过身去，不理他了。
虽然这看起来只是情侣之间的一种打闹和游戏, 但其实已经是褚颜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自从他和裴恒对外宣布交往以后，虽然大多数人无所谓，部分亲友表示支持，却也偶尔有不那么动听的声音传来。
他们并不会当面指指点点，却很喜欢在背后说说道道。
茶水间、楼梯间，和饭堂，是闲言碎语发生的重灾区。
他们常常会看着褚颜的背影，说，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小孩来的，到了老年，肯定会无依无靠，白白受苦。
褚颜不理解，明明机械已经这么发达，护理机器人也已经商业化，为什么还要生孩子来养老？而且生了好几个的人家，不也照样将老人家往外推吗？
他们还说，裴恒是特情局重点培养的人才，是对抗异端的中坚力量，也是局长看好的接班人，前途无量。
而褚颜只是个小小的侧写师，打架不行，家世也不行，哪里配得上他。
除了一张好脸外，简直一无是处。他们强调道。
褚颜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地退到一旁。
起先，他并未把这些话放到耳朵里，因为光是裴恒给他的爱，就已足够让他的生活似糖如蜜。
可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听得多了，他也忍不住自卑起来，会在心里想，他真的配不上裴恒吗？
虽然自己感知异端的能力很厉害，能精准还原怪物的模样，帮局里破获了很多次大案，可难道没有强大的技能，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吗？
那时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能力被锦囊里的骨头封印住了，也忘记了在鬼城和藤乌市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只是个感知能力比别人强点的普通人。
他感到落寞，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当他尝试着向裴恒诉说时，也只能憋出一句：“裴恒，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阿颜，我有你就够了。”裴恒总这样说。
那些闲言碎语，裴恒听不到，纵是听到了些许，也万万想不到是在说他俩。
那时的裴恒，在特情局里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虽然他自小无父无母，但他父母都是高级调查员，这注定他的基因非常出众，潜力也很大。
而陆柏峥这个师父，也给予了他毫无保留的爱。
在学校里受过最正统的教育的他，根本想不到别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褚颜却始终无法释怀。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裴恒现在跟自己恩爱甚笃，但老了以后，他会不会后悔呢？
别人都说，裴恒这样好的异能者基因，若是不延续下去，简直是一种浪费。
在特情局里，强大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资本。
而褚颜这样的文职人员，自然就沦落到了末流。
在某个局里举办的交际活动里，褚颜将自己的烦恼写进了彩灯。
却不想，活动结束后，有个调查员主动找上了他。
那人是裴恒同校不同届的学弟，一个俊秀斯文、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那人的名字叫阮星河，他晃了晃手中的灯盏，示意自己抽到了褚颜的愿望。
“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一种办法。”他笑着说：“不过，如果我告诉你，别人就要批评我了。”
听他这样说，褚颜也只好按下话头。
可也许是这样的愿望太过迫切，在一段时间的反复思索过后，他竟又主动找上了阮星河。
“你教给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褚颜这样说。
“真的？”阮星河问：“连裴恒和陆师父，都不能说哦。”
“嗯。”褚颜重重点头。
得了他的保证，阮星河才将诀窍慢慢说出来。
他说：“生育和基因的法则，也是掌握在神明手里的。
在古神之中，就有一位这样的存在，当你向祂虔诚祈祷时，祂有一定几率给予你回应。”
褚颜闻言大喜，问：“真的吗？那我要怎样才能接触到祂呢？”
阮星河说：“达到局长以上的级别，就可以获得跟古神面对面的机会。一些特殊的调查员，也有机会获得这种殊荣。”
听完，褚颜面上显出几分落寞，他知道，以他这样的边缘人员，是很难接触到那些的。
但阮星河是个很热心的人，见褚颜苦恼，他便主动提议道：“不如这样吧。在特情局的资料库里有一些关于古神的文件，我的级别比你高，如果我碰巧看到了类似的，我再抄录下来给你。”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报酬呢？”褚颜深知，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自己既受人家的恩惠，还要别人承担这件事带来的风险，实在有些不应该。
阮星河答：“目前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要是哪天你或裴恒获得了局里的什么赏赐，可以考虑把它送给我，就当还我这个人情了。”
“好，那就多谢你了。”褚颜大喜过望，满口答应下来。
那时的他沉浸在心愿得偿的喜悦之中，根本猜不到这会是个精心准备的阴谋，而且对于特情局里的同事，他也不会有对待外人的那种戒备心。
最终阮星河给他带来了一纸羊皮卷，里面正是他抄录的祈祷方法，和对应的符文。
从那以后，褚颜就按照上面的方法，精心祈祷起来。
然而，他的举动，虽瞒过了裴恒，却没能瞒住办案经验丰富、观察敏锐的陆师父。
哪怕陆师父只是偶尔来看他们一两次，但褚颜离奇的状态，还是引起了他的戒备。
“褚颜，你最近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陆师父这样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褚颜摇了摇头，却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腹部，似笑非笑地轻轻抚摸。
陆柏峥留意到他奇怪的举动，并未声张，只是又找了几个裴恒不在的时间点，故意上门拜访。
在他的蹲守下，终于让他看到了褚颜参与祭拜的现场，而被放在高处，用油脂和香膏供养的，正是一卷画了奇怪图腾的羊皮。
陆师父一把就将那东西抢到手中，哪怕只是盯着看上一眼，他都感觉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
而反观褚颜，完全已经是一种被迷惑的状态，甚至还想将东西从他手中夺回。
“这是谁给你的，告诉我。”他沉声说。
“没，没有谁，请您还给我。”褚颜道。
陆柏峥见状，立刻就放柔了神色，以长辈的姿态对他道：“小颜，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可以告诉陆师父，你拿这个东西，是想做什么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