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紧地关着,木门上挂着只木牌,但已经看不清上面的数字。
从门缝间渗着一股股诡异的液体。液体颜色鲜红,却十分粘稠。它蔓延开一小段距离,又飞快地渗进漆成黑色的地板纹路之中,消失不见。
在看到鲜红血液时,杨知澄胸口处掠过一阵触电般的恶寒。
他本能地讨厌这片鲜红的液体,甚至到了恶心想吐的程度。而在这之上,好像还有点诡异的情绪,从大脑伸出探出触角。
不知是恐惧,还是……
怨恨?
为什么会是怨恨呢?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杨知澄重重呼出一口气,将那极为不适的感觉驱赶开来。
……杜虞说过,这间房子从早到晚都向外渗血。而记忆里杨知澄和杜虞离开时,那块放在供桌上的‘鬼肉’,也流出了一模一样鲜红粘稠的液体。
都从房间里流出来了,那屋内会是什么样子?
杨知澄光是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
他就这么思索着,可妈妈一转身,竟是停在了紧靠着渗血房间的另一间房门前。
她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你们就住这。”
啊?
杨知澄并不想触这房间的眉头:“能换一间吗?”
“都住满了。”妈妈冷冷地说,“只有这一间,不想住就去别家。”
这……
杨知澄一下子分辨不清,这到底单纯只是巧合,还是妈妈故意的。
他和杜虞对视一眼,从双方无奈的眼神中接受了现实。
“好吧。”他接过妈妈手中的黄铜钥匙,“我们就住这间吧。”
“有什么事来后厨找我,要走的时候记得把钥匙留下。”妈妈看了两人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楼上最后一间房不要去。”
她又强调了一句:“不论任何情况,都不可以进去。”
妈妈交代完,转身便走,徒留杨知澄和杜虞,在屋门前面面相觑。
隔壁就是渗血的房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杨知澄拿着钥匙插进锁孔,用力拧开。他推开屋门,里面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木床,花被子,荞麦枕头。木窗紧闭,沾着密集的污渍。墙面上泛着细密的斑点,像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发霉了似的。
没有红色的东西,没有木柜,暂时正常。
而靠近渗血屋子的那面墙……
杨知澄看着,总觉得这墙的颜色有些深,细密霉斑之间掺杂着一丝丝颜色古怪的东西,像血管一样攀爬至屋顶。
他有些不舒服。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久待。”杜虞皱着眉,“总感觉这房间很奇怪。”
“嗯,我也觉得。”杨知澄点点头,“现在就是不知道那烧烤店老板在哪个房间里……又或者,他还在不在这间旅店。”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自己的小九九。
妈妈特地提到了3楼尽头的房间,这间房是宋观南原本来时住的地方。如果条件允许,他的确想去看一眼。
尽管渗血的房间他们原本也进入过,但那块鬼肉,还有门缝间渗出的鲜血,都让杨知澄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心悸感。
最好不要沾,最好不要碰。
这是本能给他的警告。
“他不一定能跑去其他地方。”杜虞思索着,“据我的了解,桐山街的每一栋建筑都有自己的诡异之处。对鬼而言,也并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杨知澄有些好奇。
“因为人会杀人,鬼也会吃鬼。”杜虞摸了摸下巴,“鬼这种东西,没有基本的意识,只剩下仇恨,和掠夺的本能。如果把一群没有丝毫从属关系的鬼放在一起,它们会互相吞吃……直到剩下最后一只为止。”
“……就像养蛊?”杨知澄心头一跳,想起D4444列车里,那些来历不明的解铃人曾说过的话。
“对,就像养蛊。”杜虞点点头,“事实上有听说很多年前家里有人想通过养蛊的方式,培养出一只鬼王。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这还真惨无人道。”杨知澄皱眉,并不赞同。
“嗯,但我只是听说。”杜虞耸肩,“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至少这些年,我没听说了。”
杨知澄觉得那些所谓的‘养蛊’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和杜虞聊这些,估计也聊不出什么结果。
他转移了话题:“所以,按这样说,烤肉店老板,大概率就在店里?”
“没错。”杜虞赞同,“而且,大概率就在某间房内。”
杨知澄揉了揉眉心。
“要一间间查过去,对吗?”
“对,一间间查。”杜虞直起身,“得像个办法。”
“钥匙不在老板娘身上。”杨知澄说,“她身上穿着布衣,布衣很贴身,不够放下那么多枚黄铜钥匙。”
“你是说……”杜虞看向他。
杨知澄对这旅店有着断续的记忆,他记得,旅店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一直都在后厨藏着。
“她应该是在后厨拿瓷盘的时候,顺带拿房间的钥匙来的。”杨知澄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合适的逻辑,“每个房间肯定不止一把钥匙,老板娘手里肯定有备份。”
“我们可以去后厨,把钥匙偷出来。找到钥匙之后把他们赶出去,我们一间间房找。”
“行。”杜虞眼神一闪。
“我负责引走他们,你去找钥匙。”
“好,那就这么定了。”这正和杨知澄的意。
“我不可能把他们引开太久,”杜虞非常诚实地说,“如果遇到危险,立刻让宋观南保护你。”
“我明白。”杨知澄点点头。
他们很快达成一致。
没有拖时间的必要,杨知澄和杜虞立刻准备离开。临走时,杨知澄看了眼靠近渗血房间的墙壁。
墙壁的霉斑中,丝丝缕缕诡异的纹路更加明显。他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纹路,浮在灰绿色的墙皮上。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杨知澄又有些心悸。
他们快步下楼。杜虞做了个手势,让杨知澄在楼梯口等着。
杨知澄停下脚步,躲在楼梯旁的柱子背后。妈妈没在后厨,只坐在门口的木桌前,擦拭着手中的瓷杯。
杜虞径直走向后厨,没过几秒,后厨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好像是人体落地的声音。妈妈听见声音,猛地站了起来。
接着,后厨里传来一声恐怖的怪叫。杜虞冲了出来,杨知澄眼看着他路过妈妈时,一把推翻了橱柜,还顺手砸了妈妈的瓷杯。
……真狠啊!
妈妈怨毒的眼睛骤然一凝,原地跳起,和像蜘蛛一样爬出来的中年男人一起,向杜虞疯狂地追去。在它们路过楼梯口时,杨知澄向后稍了稍,恰巧躲过妈妈的视线。
他看见妈妈扁塌的后脑勺,还有被打湿成一缕缕的头发,以及发丝间夹杂的深色痕迹。
当杜虞带着两只鬼冲出旅店后,杨知澄立刻从楼梯间探出身子。
后厨就在楼梯背后,一扇掉了板的木门后。
不算大的橱柜,和一个使用多年的灶台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逼仄的过道旁,给爸爸留下了一小块空间,放了只摇摇晃晃的躺椅。
只是此时,躺椅歪倒在地上,看起来是杜虞的杰作。
而在台面正中央,摆放了一只红沿搪瓷缸。搪瓷缸上的印花已经变得斑驳模糊,但缸沿的红色却醒目到刺眼。杨知澄眯了眯眼,再次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但不论如何,他都得进去。
在那些相对模糊的记忆里,他依稀能记起,妈妈的钥匙,是放在最靠里的橱柜里。
后厨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焦糊味,和杨知澄在瓷盘里闻见的味道有些类似。灶台里似乎还有火,锅里咕嘟咕嘟的,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