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宋观南终于点头。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有所图谋,但……”
他沉默了两秒:“我不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通过我试探你的原因之一,是想从我这个前男友这里发现你的踪迹。而且,与此同时,”杨知澄停顿了一下,“我肯定也和那东西有关。”
“我前世就和你相识。前世我们一定经历过什么事情,导致这一辈子,我又和你有了联系。”
“这样下来,我不可能与那东西没有关系。宋宁钧恰巧找上我,找上我这个跟你分手了三年的人,肯定不是随手一选。”
“……”
宋观南又沉默了。
“是的,你猜得出来。”他说,“的确是这样。”
杨知澄胸腔里好像燃起了一阵滚烫的火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空调冰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那你为什么会死?”
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是为了我。”
这个答案在杨知澄的脑海里,从回忆起前世后,就始终徘徊不去。
宋观南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那始终窥不见内在的厚厚外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摇摆不定的裂缝。
房间里又陷入了死寂。
“不要想了。”最终,宋观南还是将那一丝裂缝闭合起来,垂下眼帘,说,“杨知澄……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杨知澄胸腔里那阵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这一刻终于爆炸开来。
这段时间里所有的痛苦,迷茫,无助如同迟缓的列车,呼啸着闯入心头。
“宋观南,可是你死了。”他忍不住笑了,“你死了,难道希望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吗?!”
“你希望我做一个冷漠的人,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杨知澄死死地盯着他,“可是我看到了,听到了,想到了。”
“你偷偷地做了很多事,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宋观南看着杨知澄。
他静静地看着杨知澄,青白的面庞上倏然流露出一丝丝绝望。
杨知澄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宋观南,如此无能为力的、痛苦崩溃的表情,竟然出现在了宋观南的脸上。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宋观南变成这样?
“但是面对真相,我们都做不到。”宋观南轻声说,“我们没有办法面对……至少现在,我们没有。”
“对不起,是我做不到。”
听见他道歉,杨知澄心中那股气像被针扎过的气球一样,一瞬间泄掉了。
他仰头望着宋观南,眼眶发酸,伸手抱住了宋观南的肩膀。
“不论如何,我们一起,好吗。”杨知澄闷声说。
过了一小会,宋观南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身躯是冰冷的,从内而外沁着森然的寒意。宋观南的呼吸徘徊在杨知澄的耳畔,冷得没有丝毫活气。
“不要去我说过的那个电影院。”他的声音传来。
“一定要尽快去我们曾经去过的那个服务区。服务区里的东西已经快要脱离控制,再不去,我们的东西就拿不回来了。”
“那只鬼我曾经收容过,在我的记录本里。不要完全相信本子里的记录,它或许会有别的变化。”
杨知澄听着,艰难地眨了下眼。
“不要回你养父母的老家,也不要回你曾经所在的孤儿院。”宋观南语速加快了,“如果我们能从服务区顺利离开,就静养一段时间。”
“在梦到我之前,不要去任何你感觉古怪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变得有些沙哑。
“相信我……或者,”宋观南艰难地停顿了一下,“或者,不要相信我。”
杨知澄闭上眼。
他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我好想你。”最后,他小声说。
“我也好想你。”宋观南轻轻地回答。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下一刻,杨知澄脖颈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大力。
呼吸一瞬间被扼住,杨知澄勉力抬起头。
宋观南麻木的面庞,重新映入眼帘。
第109章 东河服务区(1)
杨知澄双眼失焦地看着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宋观南,一时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卡住脖子的手不断收紧,肺部的空气一刻也不停地流失。宋观南冷漠地看着他,就如同一只夺人性命的恶鬼。
刚才短暂的对话,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杨知澄失神地想。
生死之间好像划了一道极深的沟壑。让他在这头,宋观南在那头,就算只隔着一点点距离,他们却永远也触碰不到对方,甚至无法互相理解。
放在从前……放在从前也一样。
他一直都清楚,他和宋观南两个人都是不遑多让的犟种。一旦决定好了某件事情,就几乎不可能主动选择妥协。通常都是两人分毫不让,大吵一架,最后又互相给个台阶,将矛盾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杨知澄对宋观南的感情确信无疑,也对他们的关系极为自信——就算有那么多的分歧,就算他甚至并不了解宋观南背后的秘密。但说一句很中二的话,真爱无价,克服不就行了?
但不行。
在宋观南坚决和自己断崖式分手时,杨知澄曾坚信的一切在短短一两天之内迅速崩塌。他那时想,他不是自信,是太自大了。
理想主义者没有好下场——他如此唾弃自己。
而这段时间,在崩塌废墟上建起的危房又再倒塌了一次。
宋观南所做的一切,都出于他自己的、某种不得不做的理由。
他不愿意告诉杨知澄,或者说,他觉得不可以告诉杨知澄。
是他自己认为的‘不可以’。
又和每一次一样,他们没有达成一致,就这么遗憾地结束了对话。
杨知澄闭上眼。
他有一些后悔,没有和宋观南好好说话。但又不那么后悔。
最后宋观南的态度出现了松动,不论基于各种理由,他都还是选择分给杨知澄一些信任。
扼住他脖颈的手冰冷如铁,杨知澄重新睁开眼,望着面无表情的宋观南,偏头亲了亲他的手。
宋观南的动作一瞬间顿住,杨知澄趁机凑上前,熟练地亲吻他冰凉微软的嘴唇。
下一刻,宋观南便毫无理智地按住杨知澄的后颈。他的里衣已经滑落在地,杨知澄隔着自己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环抱住他的腰。
混乱的、令人窒息的亲吻和天旋地转一起到来。杨知澄背靠坚硬的地面,面前是宋观南森冷的呼吸。宋观南反手掐着他的腰,掌心按在他的腹部。
以前宋观南就很少问“可不可以”“行不行”,只要杨知澄不拒绝,就是没问题。有时杨知澄哽咽着咬着自己的手,宋观南就扯开他的手腕,问:“怎么了?”
“我怕我说不要了……你就不做了。”杨知澄颤颤地说。
宋观南无言地沉默了两秒,卡着杨知澄的大腿俯下身来。
“不可能。”他说。
杨知澄没再有机会思考可不可能。他的思绪被拉入灼热的漩涡,很快就哭着说不出话来。
就如同现在一样。
只不过房间的空气并未升温。杨知澄浑身冰冷,动也动不了,只能不断地颤抖着。
疼是真的会疼,他双眼空茫,想抓住宋观南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抓不住……抓不住。
会不会从一开始,他本来就什么都抓不住?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杨知澄好像看到天空中泛起的鱼肚白,但很快又疲倦地睡过去了。
下一次睁开眼,窗外艳阳高照。桐山街阴冷潮湿的空气好像在炽热的阳光下无所遁形,彻底消失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