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杨知澄无法,只得将铁锹收了回来。锈迹斑斑的铁锹面上一片湿淋淋,连一点人体组织都没有沾到。
他摸了摸敲击的位置。
那片裂缝,似乎变得更大了。
宋观南仍旧没有回来。
杨知澄想叫宋观南的名字,但方才用铁锹都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现在,他若是真的喊宋观南的名字,恐怕会吸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下,他毫无办法,只能徒劳地等待。
大约半分钟过去,裂缝下仍然一片漆黑。
杨知澄举着手电筒,死死盯着那条裂缝。但就在这时,船旁的水面下突然传来了翻涌的声音!
他猛地扭过头,只见平静的湖面上传来一阵阵怪异的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中不断地挣扎!
宋观南要出来了?
杨知澄顿时紧张了起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水中的情况,木船底下的敲击声就陡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中,杨知澄惊恐地扭回头。
只见那漆黑的缝隙里,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咔!
清脆的碎裂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响起。
船体剧烈摇晃。
在他的注视下,那片细小的裂缝突然扩大!
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了裂缝之中。
杨知澄第一眼便见一双血红色的无神瞳孔。
那是一张女人脸,五官浮肿,面部扁平。
不知为何,也许是夜色浓重,它的面庞显得格外模糊。杨知澄看不清她的脸,记不住她的五官,只能看见那双瞳孔。
它十根枯瘦的手指扒在裂缝上,血红色的眼珠一转,正与杨知澄对上!
下一秒,它便疯狂地蠕动起来,整张脸犹如被水打湿的纸一般皱起,挤向那船底的裂缝!
那不是人脸,也不是尸体!
它是一张皮……一张紧紧黏附在船底的女人皮!
杨知澄悚然。但一切都已经晚了,船底裂开,即使在初秋也仍然冰冷的湖水汩汩涌入,浸湿了杨知澄的鞋底。
小船开始摇晃,杨知澄将手机扔进口袋里,抱住了宋观南留在船上的单肩包,反手一刀挥出,正劈中那张女人皮的脸庞!
一声含混的尖叫响起。从握着刀柄的手心开始,杨知澄的整条手臂逐渐变得冰冷发麻。
他眼前一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船的一侧歪倒。
已然漫入船中的湖水,打湿了他的裤子,顺着脚踝灌入鞋底。
船的平衡愈加失控,水漫入的速度加快。没过一会,便已经漫过了脚踝!
另一边,水中沉闷的波动越来越剧烈。黑色的湖水不断翻涌。
那在水中挣扎的东西与湖面愈加接近了。
是宋观南吗?
杨知澄徒劳地想。
他终于找回了手掌的知觉,剁骨刀仍然牢牢攥在手中。
女人皮犹如蛇蜕一般沿着木船底部的湖水,朝着杨知澄袭来。它脸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正是方才剁骨刀留下的。
杨知澄双手发麻,再一刀砍向女人皮的脖子。
刀刃顺着惯性重重落在木船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女人皮的头和身体分成了两半。她身体蠕动了两下,迅速变得干瘪皱褶,而后沉入湖中。而那张头无神扁平的眼睛旋转,它的嘴巴大张,沿着湖水一口咬在杨知澄抓着剁骨刀的手背上!
剧痛传来,木船摇晃,一瞬间带着杨知澄向后仰倒。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但仍下意识地收紧抱着书包的手,刀背用力拍向女人皮还未闭合的、散发着腥臭味的嘴巴!
女人皮嗒地一声高高抛起。月色下,它的皮肤泛起一种诡异透明的青色。
在即将摔进人工湖前的一瞬间,杨知澄刀锋翻转,将女人头从眼睛处再次斩断。
在麻木、冰冷和弥漫开来的寒意中,他似乎听到了含糊的尖叫,又似乎听到溺水死亡前的咕嘟惨嚎。
而后,他的上半身便彻底沉入湖水中。
所有声音倏然消失,只剩下模糊涌动的水声顺着耳膜传来。
冰冷湖水呛入喉咙,杨知澄艰难地挣扎了起来。然而窒息感还未弥漫开来时,他的肩膀便陡然被一只手臂箍住了。
大力将杨知澄向上提起,空气一下子进入肺里。当视野变得清晰时,杨知澄看见浑身湿淋淋的宋观南,正拖着他向岸边游去。
水一阵阵地翻涌,杨知澄呛了两下,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瞥见一只惨白浮肿的左腿,被宋观南夹在两人之间。
……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尸块么?
杨知澄迷迷糊糊地想。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被宋观南抱着,向岸边漂去。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回到岸边。当踩上湖边的杂草丛时,杨知澄才感觉到了几分安定。
肺部难受的窒息感迟滞地抵达,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143章 冰湖酒店(9)
夏夜潮湿的空气和湿透了的上衣包裹着杨知澄的身体。宋观南顺了顺他的背:“还好么?”
“还……还好。”杨知澄总算将那口气喘了过来。
他脑袋嗡嗡作响。那张惨白的女人皮,和她血红色的眼睛始终在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有……
那模糊不清的五官……
杨知澄想起了妈妈,还有桐山街杜家老宅里的女人。
这也是一张女人的皮。
诡异的巧合让杨知澄心中不安,他支起身子,看见宋观南站起身,摸了摸停靠着小船的岸边。
当他抬起手时,杨知澄看见他手心黏着一片怪异的白色物体。定睛一看,像是皱巴巴的衣服,又像……
“船底一直有一张人皮。”宋观南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它贴在船底,大约是为了等船到湖中央时,再毁掉它。”
杨知澄又咳嗽了一声。
“她是谁?度假村的女主人?”
“八九不离十。”宋观南点头。
杨知澄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望着宋观南。
此时宋观南浑身上下看起来十分狼狈,上衣和裤子都沾满了泥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你怎么样?湖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杨知澄问道。
“有一只右脚,在湖底的淤泥里。”宋观南甩了甩身上的泥水,说。
“有一只?”杨知澄敏锐地觉察到他话语里的异样。
“这里很多年没有清理,淤泥层很厚。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条腿。”
他顿了顿:“但……”
“这条腿,不大对劲。”
“……不大对劲?”心中的不详预感落在实处,杨知澄皱起了眉。
杨知澄盯着那条残肢,蹲下身来,轻轻触碰着浮肿的小腿。
与躯干和右手给他的强烈恶心感不同,这条腿上泛着诡异的腐臭味。尽管有些许本能的恐惧,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
不一样。
“这不是那条腿。”杨知澄嘴唇动了动,“被人掉包了。”
他抬起头,望向宋观南:“那只船底的女人皮,眼睛是血红色的,五官也很模糊。我觉得……”
“是‘她’。”宋观南断然道,“宋宁钧先了我们一步。”
杨知澄“啧”了一声。
意外突如其来,杨知澄有些挫败地抓了抓头发:“是白天……”
“也许更早。”宋观南说,“我翻遍了湖底,都没找到那条腿的踪迹。普通人没法从湖里带走尸块,只有可能是他本人做的。”
“那它会去哪?”杨知澄皱着眉,“他已经将那块残肢带走了么?”
“应该没有。”宋观南却摇头,“每一个残肢都是那具尸体的一部分,不能分得太开。因为它们会去寻找彼此。”
“所以,现在它们还在度假村里。”杨知澄神情微凝,“在木屋别墅区那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