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走廊中,除了摇曳晃动的烛光,便只剩下它的声音。
它一点点地,朝着几人所在的方向挪动了过来。
宋宁钧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杨知澄,而男主人则是麻木地望着地面上三块散落的残肢。头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它的影子触碰到地面上的残肢时,宋观南突然推了下杨知澄!
在极短的时间里,杨知澄没有犹豫,顺着宋观南的力道,突然扑向残肢和头颅。
男主人身体一晃,它的头颅竟然也掉了下来,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杨知澄滚去。但宋观南立刻翻身上前,一脚踩在了男主人头上!
就在这短短几秒中的时间里,杨知澄摔在了三块残肢,和那颗嘴唇一张一合的头颅上。
强烈的绞痛从胃里传来。杨知澄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而这时,宋观南一挥手,将背包中的躯干和左手扔了过去。几块残肢甫一触碰到,便瞬间粘附了起来。
杨知澄呆呆地跪坐在地。
残肢诡异地蠕动起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拼凑在一起。一只面目惨白,眼瞳上翻的尸体从地上站起。它的身上湿漉漉的,浸透了的鲜红色长衫黏在浮肿的身体上,和消瘦的面庞形成诡异的对比。
水滴顺着下摆落在地毯上,泅开一片深色痕迹。它上翻的眼珠咕噜一转,与跪在地上的杨知澄正正对上!
“该上路了。”
它的嘴唇张合:“该上路了。”
宋宁钧神色一厉。
“媛心!”他低喝道。
宋观南站在杨知澄身前,他猛地回过头,冷冷地盯着宋宁钧。
森寒的风倏然穿过走廊。两旁房门内的烛光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便毫无抵抗之力地彻底熄灭。
红唇女人嘴巴刚张开,就立刻僵硬地顿在原地。飒飒的风声中,宋宁钧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一旁站在地毯上的红衣尸体晃动了一下。
从它的双脚开始,它开始缓缓地融化。一滩浓稠的液体在地摊上弥漫开来,延伸向跪在地上的杨知澄,又迅速地没入他的身体!
杨知澄原本尚有神采的双眼开始向上翻白,面色变得古怪僵硬。红衣尸体彻底消失,而杨知澄浑身的皮肤,则弥漫上了一层诡异的惨白!
“你会后悔的。”宋宁钧说。
他的眉头皱起:“媛心!”
不远处,凌乱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一个又一个旗袍红唇女人从大堂处走来,面目如出一辙的模糊。她们密密地站在一起,却只徘徊在走廊外,始终没能进来。
“你不明白。”宋观南淡淡地说,“我也不明白。”
他抬起眼,看了看从一旁重新立起的男主人头颅,和隐在惨绿色灯光下的宋宁钧。
“你的时间不多了。”宋宁钧眯起眼。
“我的确没想到,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竟然会死,死了之后……居然还敢这么大胆。”
“如此下去,你还能保持多久的活人意识?做出这样……”
“不必操心。”宋观南突然打断了宋宁钧的话。
他挡在杨知澄身前,眉宇间弥漫着一层冰冷的戾气。
“我在这里,你们谁都别想拿走它。”
第155章 冰湖酒店(21)
杨知澄胃中的绞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疼痛让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凌乱晃眼,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红衣。他呆呆地跪在地上,意识不断地下沉——直至再次坠入那片血海。
这一次,他彻底地掉进了这片沉寂的血海之中。
强烈的窒息感包裹住全身。
走廊,尸体,乃至于宋观南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刺眼的红色,而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太阳高高挂在天际,光芒晃得杨知澄眯了眯眼。
几缕头发垂在眼前,他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在哪?
杨知澄心中弥漫过短暂的茫然。但很快,遥远的一切便都消失殆尽。
他转过头,望见一旁背起包袱的宋观南。
宋观南身着黑色长衫,衬得他白得晃眼。他眉宇清秀舒展,却始终带着种盘桓不去的压抑冷淡之色。前些日子留得有些长的头发被他剪掉了大半,剩下短短的额发耷拉在眉宇间。
杨知澄手掌心湿漉漉的,方才似乎在一旁的小溪里洗过手。
他抬起头,看着宋观南,宋观南便从包袱里摸了摸,取出张略有些残破的地图,递给杨知澄。
“向西……”杨知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对照着地图上的小路往远方望去,“啊,就在那了。”
他遥遥指向视线尽头。房屋层层叠叠,黑瓦白墙,似乎是一个僻静的小镇。
“要是我不在,你独自一人该如何辨别方向呢。”杨知澄摸了摸地图上粗糙的折痕,笑嘻嘻道,“宋观南,宋观南?”
宋观南看了杨知澄一眼,将他乱七八糟耷拉在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
“通常会迷路。”他一五一十地回答。
“帖子呢?”杨知澄向他伸出手,“我再看看。”
宋观南又伸手进包袱里,取出张皱皱巴巴的纸片。
纸片颜色很白,与宣纸的质感大为不同。杨知澄翻了过来,几行略显歪扭的毛笔字映入眼帘。
【家慈李母讳秀姑老孺人恸于九月廿日戌时寿终内寝
遵礼成服,停灵首七
谨择九月廿七日,午时于桃山镇祠堂治奠,未时发引
哀女阿心】
“停灵七天才发丧,也有够凶险的。”杨知澄嘟囔了一句。
他又看了眼地图:“桃山镇,是没错,就这了。”
“嗯。”宋观南应声,“走吧。”
“这次我们不会扑空吧。”杨知澄收起地图和纸片,递给宋观南,“自从找到我爹以来,我们鬼见了一箩筐,鬼蛊却还是没影子。”
“此次是表妹告诉我的。”宋观南说,“她前些日子途径此地,也不小心捡到了和我们差不离的请帖,进镇看了一眼,差点没能出来,但恰巧发现了鬼蛊的线索。”
“这镇子不同寻常,一会进去,务必小心。”
“好吧。”杨知澄点点头,问,“你表妹,你们关系居然不错么?”
“我,表兄,还有她,都是一同长大。”宋观南说。
他停顿一下:“表兄死在那义庄里……大约宋家能信任的,也就剩她一个了。”
“头一回听你说起。”杨知澄眨了下眼,有些好奇。
“我们也已经多年未联系了。”宋观南摇摇头,“家主不信任我,她生活在家主身边,总需要避嫌。”
“家主?”杨知澄想了想,“宋衍?”
“嗯。”宋观南应道。
“听你说过,但我应该从来没见着。”杨知澄有些好奇,“是个老头子吗?”
“不是,他比我大上约莫十多岁吧。”宋观南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虽然辈分更大,我也从小生活在他身边,但他还没有那么年长。”
“……噢。”杨知澄仰头,望着逐渐转向头顶的太阳,“我原本以为,能养起鬼蛊的人,年纪应当不小了。”
“不好说。”宋观南这一次的回答却有些含糊。
杨知澄偏过脑袋,只见宋观南的面色晦暗不明。
“不好说,我不大看的透这人。”宋观南说,“我也曾觉得他活了不止这么多年岁,但……”
他摇摇头:“总之,若是碰到宋衍,你定要小心。”
“好吧,我知道了的。”杨知澄点头。
他们沿着溪边小路朝建筑的方向走去。
地势越来越低,小路也越来越宽。路旁丛生的杂草逐渐稀疏,不多时,一块高高的石碑便映入眼帘。
‘桃山镇’。
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刻在石碑上,笔画间涂上了一层鲜红的颜色,看起来粗糙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