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见魂(236)

2025-12-18 评论

  血池黏黏糊糊,杨知澄尝试了几次,却像掉进沼泽似的,完全无法脱身。

  “……先换血。”宋衍说。

  “那,那边……”

  “先不用管。”宋衍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直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支撑不住的。”

  杨知澄勉力抬起了头,便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了宋衍模糊的轮廓。

  另一个说话的人站在血池边缘,而宋衍似乎是站在房门口,离杨知澄有些远。他的面孔较之常人要更白一些,看起来森然诡异。

  杨知澄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沙哑,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宋衍仍然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漠不关心地转身离开。

  而血池边上那人四下望了望,接着后退一步,关上了屋门。

  落锁的声音响起,屋里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杨知澄整个身子几乎都没在水池中,除了被手臂支起的头。他眯着眼,试图检查自己在血水中隐现的左手。

  不幸的是,左手已然彻底与身体失去了联系。而右手的手心一片焦黑,也早已失去知觉——不过好在,右手仍然能用。

  血水粘稠得有些怪异。尽管只有浅浅一层,他仍然没办法从中挣脱。

  杨知澄动了两下,忽然迟来地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诡异麻痒感。

  好像有细小的东西,顺着皮肤丝丝缕缕地往身体里钻,扎进血管中,又渗透进身体深处。杨知澄撑着身子的力气以一个怪异的速度迅速流失,手心一滑,整个人便栽进了血水里!

  浓烈的腥味包裹住他的口鼻。在窒息的危险中,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可于事无补。血水里有东西似有若无地抓住他的四肢,掐住他的脑袋,将他死死地拖在水底。他猛地呛了一口血,腥味和窒息感让他的眼睛都翻起了白。

  不……不行……

  窒息持续的时间很久。杨知澄努力支撑着,感觉自己快死了,但一直又没有死。

  那诡异的麻痒感直直钻进身体里,蠕动着渗入每躯体的每一寸。他的意识沉沉浮浮,连思考都做不到。

  渐渐地,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阴雨绵绵的街道,长着青苔的青石板砖。黑沉的天际穿过浓密粘稠的血水,悄然站在了他的眼前。

  一栋洋楼静立在街角,白漆墙上被青苔染上一层淡淡的绿色。

  洋楼的雕花窗里,穿着白裙的女人正举着蜡烛。

  “小姐,我先下去看看吧。”另一个面容苍老,穿着朴素棉裙的女人拦着她,苦口婆心地劝。

  “不要紧的,李婆婆。”白裙女人却不让。蜡烛摇曳的火光映在墙上,她转过身,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下走去。

  “小姐,哎哟,小姐……”苍老女人无奈,只能颠颠地跟在白裙女人身后。

  两人的身影映在火光中。白裙女人的手按在楼梯尽头的木门上时,忽然顿了顿。

  但这停顿很短暂。她没有犹豫,伸手将木门推开。

  门后是一片黑暗。

  她突然后退一步。黑暗中,浮现起刺目的血红色。血色猛然涌出,蜡烛的火光剧烈摇晃扭曲,映出挣扎着融化消失的身影。

  木门深处传来凄厉的惨叫。

  蜡烛熄灭了,余下满目鲜红。

  杨知澄意识陡然回笼。

  窒息感再次涌来,他下意识地挣扎,但这一次,他竟然从血水中成功地撑起了脑袋。

  杨知澄忍着剧痛,勉强坐直身子。粘稠的血液沿着他的头发和衣服淅淅沥沥地滴落,他茫然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惨白的手臂,和映在血水中模糊的、空洞麻木的面庞。

  他的大脑是混乱的,好像和平日里的他不一样了,手指动了动,却发现右手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指尖刺痛了一下。

  是什么?

  杨知澄慢慢抬起手。

  他摊开手掌,只见一枚尖锐的骨头,正静静躺在他手心之中。

 

 

第178章 东阳村(15)

  杨知澄茫然地看着那枚骨头,过了好一会,才蓦然惊觉。

  他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但那白裙女人是妈妈。

  这是鬼血,妈妈死在鬼血里。

  所以,他看到了她。

  而他手心里躺着的,是她的骨头吗?

  就像是一个惊人的巧合,又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他是被鬼血杀死的杨秀诸的孩子,用鬼血给他‘换血’,也理所应当。

  但阴差阳错地……

  杨知澄握紧了右手,骨头尖锐的边缘扎进皮肉里,尖锐的疼痛让他脑子稍稍变得清醒了些。

  这根骨头意味着什么?

  是让他自我了断的吗?

  ……他要留着这根骨头。

  杨知澄勉强抬起手,张开嘴,将骨头藏在了舌头下。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身下的血池又重新变得粘稠了起来。

  麻木诡异的感觉顺着身体一路往脑子里钻,杨知澄无力地吸了口冷气,睁着眼,呆呆地坐在血池里。

  很疼,又不像是疼。

  血池映出他惨白的面庞和被血染成鲜红的长袍,在黑暗中显得伶仃诡异。

  骨头是温热的,泛着细微的苦味,顺着喉咙向下延伸。这一点苦味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也似乎是他仅剩的生命。

  滴答,滴答。

  血珠沿着他的头发丝向下滴落,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他能怎么办?

  他可以做什么?

  杨知澄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他混沌的意识不断地掠过这二十多年的场景,从阴雨绵延的桐山街,到满是惨白尸体的义庄,再到静立在村中央的红楼。

  思绪混乱,始终连不成一条线。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能有何解法。

  过了很久,久到杨知澄的身体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时,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丝烛光。

  烛光带着丝丝暖意,却犹如催命符般。杨知澄慢慢地抬起头,正对上宋衍的脸。

  宋衍的面庞上毫无表情。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知澄,而后转头对身边一个腰间系着铃铛的人道:“带走。”

  “是。”那人颔首,快步上前。

  他向血池中投了一张黄纸。黄纸浸没在水中,杨知澄身上粘稠的感觉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那人一把抓住杨知澄的手臂,将他拖了出来。而宋衍转过身,沿着昏暗的廊道朝前走去。

  离开血池后,麻木又诡异的痛楚便清晰了许多。杨知澄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看见自己的右手被那人提着,焦黑的掌心已然看不出纹路。

  没走多远,淡淡的月光便撒了下来。

  杨知澄茫然地抬起头。

  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天井之中,被围起的一方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弯弯的新月。月光下,那四个顶着宋观南面庞的鬼僵硬地站立在一个一人多宽的大坑前,微微低着头。

  坑挖得很深,好像可以放下不止一只棺材。黑色的泥土翻卷,一旁的杂草被挖的七零八落。

  在月光的笼罩下,杨知澄更冷了。

  那人随手将他扔在地上,便向宋衍走去。

  “家主,现在……”

  “可以了。”宋衍看了他一眼,“开始吧。”

  “把棺材抬过来!”那人朝某个方向一挥手,扬声道。

  不远处,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两个身穿麻衣的人,抬着一只薄薄的木棺,缓慢地走向被围拢在内的深坑。

  他们的面容惨白,肢体僵硬,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走到深坑前时,他们便将那薄棺压在坑缘,而后一点点地推了进去。

  杨知澄骨骼间突然泛起细密的痛楚。他睁大眼睛,浑身如坠冰窖。

  那戴着铃铛的人举起一只瓷碗,他一边环绕着四鬼一棺,一边将碗里的血洒在地上。鲜红血液绘制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一条条锁链,将薄棺与鬼牢牢束缚于中央。

  他扭过头,看着杨知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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