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在那人怀里搜寻了一番,掏出一串黄铜钥匙。他将钥匙收进包袱里,继续向前追去。
“啊——!”
没走几步,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从不远处传来。
叫声回荡,遗像眼珠乱转,宋观南衣袖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左边房门!】
宋观南一脚踹在门上。巨响中,门应声而开。
惨白月光从门后落下,而对面一个个解铃人纷纷朝他望来。
为首那位解铃人便是宋衍。
宋衍正站在一只血红的棺材前,棺材下的地面被染成一片深红。而他正对面,则是杨知澄。
杨知澄面容诡异僵硬,血衣翻飞,身后跟着四只与他面容一模一样的鬼。
而他的面前,一个解铃人躺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嘴角咕咕地涌出。他死不瞑目地望着天空,在绝望的挣扎后,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解铃人的便面庞迅速地惨白下来。
“滚开。”杨知澄歪了下头,缓慢地开口。
“还……给我。”
宋衍面色不甚好看,他的眼底布满青黑,脸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听见宋观南的声音,便回过头。
“你很走运。”
他的声音冰冷。
第186章 东阳村(23)
宋观南听着这句话,目光很轻地动了动。
“他的尸体,就在下面。”他看着宋衍。
宋衍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古怪,恍惚间竟有种鬼气森森的错觉。
“拦住他们。”他缓声对身后的解铃人说。
借着月光,那些解铃人的面容才变得清晰起来。他们的眼下也泛着奇异的青黑,在听得宋衍的话时,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波动。
一个,两个……他们缓慢地越过宋衍,朝杨知澄走来!
宋观南握紧遗像的相框。
杨知澄死死盯着那血红色的棺材。
怨毒顺着他的面颊攀爬而上。杨知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他要寻找的东西,似乎正埋在血红棺材之下!
强烈的恨意洗刷着他的脑海,让他失去了仔细判断的能力。
杨知澄猛然上前,血衣翻飞,直接将那四只鬼甩在了身后!
那群解铃人迅速迎了上来。
在布满血丝的瞳孔下,杨知澄缓缓露出渗人的诡笑。
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最前方的解铃人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扭曲,鲜血从口鼻处汩汩涌出,没过一会便浑身干瘪地倒下。
解铃人们面色变幻,其中一位腰间铃铛登时叮当作响。他颤抖起来,双脚缓慢地离地,背后逐渐浮现出一个虚影。
虚影像是一个倒吊起来的人。杨知澄脖子上传来被蚂蚁咬到似的轻微痛感,满含怨毒的双眼望向那双脚离地的解铃人!
“咯!”解铃人喉咙中响起窒息般的呻吟。鲜血旋即从脸上喷出,染红了其余人的衣袍。
宋观南面色沉冷。
他将遗像搁在地上,飞身跃起,陡然越过解铃人,朝宋衍冲去。宋衍一片死寂的面庞上,唇角阴冷地下撇。
“杜……远桥。”
他轻声念道。
他的半张脸顿时扭曲了起来,陌生的五官浮现。
宋观南瞳孔瞬间变得漆黑。宋衍脸上的五官扭曲了一下,仿佛出现了一张白骨森森的头颅。
“晚了。”白骨的嘴巴一张一合,“你已经晚了!”
宋观南面色不变,只是瞳孔愈加漆黑可怖。他伸出自己仅剩的那只手,一言不发地掐向宋衍的脖子!
但在半空中,他却遭遇了某种阻力。面容模糊的红裙女人在宋衍身后出现,她原本鲜红的嘴唇颜色淡了些,身体飘忽不定,像是下一刻便会被风吹散。
“宋……观南……”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宋……”
宋观南的目光陡然落在她身上。红唇女人身形变得更淡了,她的嘴唇僵在半空,竟是再也无法继续呼唤宋观南的名字。
“她……可是杜媛心。”宋衍诡异地笑了。
他似乎无法动弹,只能艰难地开口:“你也要……让她消失吗?”
宋观南没有回答。
杨知澄再一次感觉到那种强烈的觊觎感。他猛然抬眼,盯着藏匿在解铃人背后的宋衍。
宋观南……
又有东西,想要抢走宋观南!
血棺底下的东西剧烈地撕扯着杨知澄的神经。他无法遏制地对那东西产生渴望,但刻在骨髓中的本能,还是在那一刻战胜了渴望。
他一把推开倒在自己面前的解铃人尸体,朝宋衍飞奔而去!
红砖楼外似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被搁在地上的遗像眼珠一转,耷拉的眼皮忽而轻轻地合上。
外面的脚步声更加凌乱,甚至夹杂起惊怒的吼声和尖叫。土腥味从遥远的地方弥漫而来,将整栋砖楼厚重地包裹在内。
杨知澄已然来到宋衍近前。当他向宋衍伸出手的刹那,他的手腕突然一顿。而那红唇女人的嘴唇瞬间变得一片煞白,整个人便如同褪色的水墨画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抓住他。”宋衍仍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抓住他,让他回到棺材里!”
解铃人的铃铛皆开始叮当作响。他们身上浮现出各色虚影,夹杂着驳杂的森森鬼气,一齐向杨知澄扑来。
宋衍一扬手,抛出一张绣着并蒂莲的手帕。
并蒂莲上沾着斑斑血迹,兜头朝杨知澄盖来。杨知澄抓住手帕,手中用力,直接将帕子撕成了两半!
似乎有女人惊恐凄厉的惨叫声模糊地回荡着,但又很快弥散在空气中。而帕子后的宋衍眼中掠过一丝狞恶,他陡然掏出一把寒光烁烁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不顾红砖的粗糙,将手腕猛地按在了砖楼墙壁上。
鲜血噗噗地从他的伤口处喷出,渗入砖缝之中。宋衍面上的血色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双眸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入棺吧。”他笑了起来,目光一直落在杨知澄身上,“入棺吧!”
“啊!”
有解铃人惨叫。
随着惨叫声,地面上粘稠的鲜血无声地蠕动起来,纷纷朝四周的墙壁涌去!
杨知澄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
原本四方的天井陡然开始收拢,犹如一只巨大的棺盖缓缓地压下。
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合拢,杨知澄感觉到愈发强烈的窒息密密地侵入他的脑海!
遗像双目紧闭,只是眉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它的嘴唇抿得极紧,土腥味微弱地夹杂在充满整个天井的血腥气中。
杨知澄望着天井。
身旁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犹如小溪般涌入墙壁。
在黑暗,以及棺盖沉闷落下的窒息感中,杨知澄仿佛回想起某种熟悉的感觉。
是死亡,是终结,是什么都不剩下,彻底消散在天际间的感觉。
是强烈的无力,是最后一丁点,不甘心的,却无法深想的绝望。
宋观南身子晃了晃。
他勉力向宋衍踢去,可宋衍却纹丝不动。
他似乎已经和砖楼融为一体,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宋衍怪异地笑了,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徒劳的努力。
杨知澄却看着宋观南。
他已经分辨不清那近乎麻木的绝望究竟是什么,但他却不甘心。
不甘心。
绝望褪去后,剩下的只有不甘心。
那熟悉的感觉彻底让杨知澄胸腔中疯狂涌动的怨念爆炸开来。
他的瞳孔变成一片恐怖的血色。在天井沉重落下的棺盖下,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咚!
一声回荡在天际间的闷响,那不断合上的棺盖,竟是硬生生地顿住了!
宋衍用力地按着自己的伤口,鲜血疯狂地涌出。他的面色已经惨白得像是死人,但仍然支着墙,勉强地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