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红色的眼珠掉落出现，表面带有细密的纹路，在地上咕辘翻滚，最后停在了南林腿边。
一把匕首插.进了“玛莉提丝”的左眼尾，翻出了里边漆黑的皮肉，深红色的血泊泊流出，这一整片的生命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凄厉的尖啸，最终满怀恶意地死去。
门上更多的眼珠掉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像是谁打翻了装满玻璃x弹珠的瓶子。
尽头的灯光开始闪烁，同时隐隐传来脚步声。
南林迅速做出反应，上前并指掏出了“玛莉提丝”的另一颗眼球，扔进了个人仓库，同时带上了泠玉和阮虞，道：“快走。”
有人来了。
又或许不是人。
畸形人偶、检测官、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南林试图说服自己，但那匕首实在太过眼熟。
之前那张在流浪酒馆前掉落的纸条，以及上边的文字，如同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深不可究的恐惧，寒意钻进皮肤，沿着脊柱上升，令他不由得汗毛倒竖。
[南林，我回来了。]
停瞳回来了。
那是他的匕首。
出手的人...是他吗？
南林紧抿着唇，脚步虚浮得厉害，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就连推开大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除去恐惧，还有愤怒。
深入骨髓地愤怒。
精神值开始剧烈地波动，眼看着就要跌破阈值。
银色的大门忽然被一只手阖上，阮虞抱起失去反抗能力的南林，指尖轻点，寻木便缠绕着锁死了大门。
多年压抑的痛苦如海啸般袭来，那人双目无神，双手却死死攥着阮虞的衣领，指尖血色尽褪，泛出不正常的苍白。
“守好大门。”
阮虞沉声，头也不回。
泠玉坐在门前，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连敷衍地回应都不愿意。
这只猫本就是阮虞意识和灵魂的一部分，因为这个副本的特殊性而被暂时剥离，甚至连外貌都只能保持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而怀中的南林沉默不语，安静得像是细雨里躲在枯叶堆下的蘑菇。
“哥，我们已经安全了。”
阮虞低头安抚，声音温柔得很是过分。
南林的指尖微微卸了力气，他应该是听见了阮虞的声音，却怎么也做不出回应。
他的精神值堪堪维持在了疯狂的临界值上。
“...瞳......”
“谁？”
停瞳不应该悄无声息的死去。
也绝不该活着。
否则对谁都不公平。
“阮虞。”
“嗯，怎么了？”
南林没有说话，他一直攥着这人平整的衣领，像是害怕被再次抛下。
“哥。”
“......”
没有回答。
“停瞳”这个名字于南林而言，就像是一个应激的开关。
如果只有痛苦还好，偏偏这漫天的谎言中又夹杂着真心的教导。
极其复杂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南林能够理解的极限。
阮虞的手极稳，南林埋着脑袋，感觉隧道不再漫长深冷，反而充斥着静谧的木香。
他很想就这样躲进去，不用和任何人交流，不用想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不用去回收那些扎手又烦人的死亡世界线。
那就再躲一分钟。
南林在说服自己：一分钟其实有很久很久。
第120章 人偶补全工厂：20
阮虞轻笑,脚步轻微停顿一瞬，短暂的无法察觉。
光从隧道的另一头投射而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他们正在一步步的朝光内走去。
一如许多年前,南林蹲身抱起蜷缩的小孩,将自己的外衣披在那把瘦弱的骨头上,而后摸着他的脑袋,温声说——
回到阳光底下去。
.....
不知道走了多久，第三条隧道长得不可思议。
直至空气中传来特殊的咸味，抬头望去,才发觉前方就是偌大的[虚拟海洋]。
一个凝聚了世界顶尖科技、违背常理的地方。
阮虞在南林的示意下将他给放了下来,眼里的担忧却没有减少分毫。
南林的神情仍有些呆愣，眼神却并不混沌,充斥着淡漠执拗的杀意，与一种极端冷静、却又歇斯底里的疯狂。
瞳孔在几秒后再次聚焦，安静地望向无边无际的海面。
[虚拟海洋]，真实得格外吓人。
海水与天空融为一体，两个极其广阔的存在不再界限分明,它们的颜色无比接近，头顶像是另一片被倒扣下来的海。
细浪打上沙滩，泛起白沫,又顺着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一艘木船停留在海岸边，船桨被不知名的水草缠绕着,上边还趴着一只硕大的八爪鱼。
“鲲在海底？”
南林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正打算询问泠玉，然后他发现......
猫呢？
猫丢了？！
“哥......”
阮虞发现了南林的寻找意图，声音里透着可怜，像是在说：哥明明都有我了,那只破猫其实一点儿也不好，不仅会掉毛，还不会说人话。
南林头也不抬的：“别闹。”
别...别闹？！
阮虞眨了眨眼，有些郁闷。
他在这个副本内的身份其实是禁区内的四只顶级畸形人偶之一：[人偶：灵猫]。
因为某种原因，他的意识体被暂时分割成了两个独立存在，但唯一不变的，是一同生长出来的毛绒耳朵和尾巴。
不同于较弱的意识体可以变回白猫形态，作为主导的存在，阮虞必须时刻注意，防止一个激动冒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而在此时，南林抱起了找来的泠玉，呼噜着它雪白的肚皮，埋首在其中疯狂地蹭着。
阮虞：“！”
共感......
他垂首咬着手背，以免口中溢出喘息，眼尾却无法抑制地泛出红晕。
“嗯？”南林发觉了他的异常，探出一个脑袋，询问说，“怎么了？”
怎么脸红得这么厉害？
阮虞摇头，目光凝聚在身后的隧道出口，“嗯...猫毛过敏。”
泠玉：“omo？！”
他血口喷人！
阮虞眯着眼，趁着南林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儿时，深深凝视着自己残余的意识（泠玉）。
丑东西，坏孩子，把你翘起来的尾巴垂下去。
泠玉：？！
没等他反抗，阮虞便淡漠地移开视线，跟着南林一起将船推进海里。
[虚拟海洋]中几乎没有风浪，除去潮水堆叠的声音，其他动静似乎被“上帝”手动关闭，使它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
木船破开波浪，朝这片海的深处荡去。
而南林趴在船沿，伸手抚摸着温暖的水流。
很奇妙的感觉，这片海...温柔得有些过分。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海面之下的浮游生物，看它们绕过自己的指尖，又迅速聚拢，继续慢悠悠地飘荡着。
还有停瞳......
冷静下来后，南林猜测，投掷匕首的人大概率是令元，而不是停瞳本人。
因为如果不是必要，停瞳不会愿意主动进入副本。
以及最重要一点，忽略上位者的警告，当那位老国王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他手中绝不会出现试探性攻击动作。
毕竟他崇尚一击致命的美感。
老国王了解南林，南林也同样了解他。
他们都拼命地想要杀了彼此。
如此种种，再加上令元和停瞳五分相似的脸，与他当时在地下二层时所说的“禁区门禁交给我来看管”。
所以，迟钝的工厂终于发现了禁区内的异常，开始预备清剿了吗？
南林思索着，将下巴搭在手臂上，听着耳边细浪拍打的声音。
很催眠。
有种独特的放松效果。
南林眯着眼，毫无目的地划着水，余光却瞥见了什么小东西。
“水母？”
他忽地撑起身，观察着那通体透明的伞状身体，玫红色心脏被包裹着的跳动，游曳的尾部触丝柔软如雾，披散在玻璃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