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衣裙最为繁复、裁剪宛如唱诗班的少女缓缓着陆,她攀着廊柱以稳住身形,白金色的长卷发被纯白的蝴蝶结围拢。
她说:“轻。”
闻无伤:“啊?”
“轻,我们的名字叫轻。”她再次开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石块上,“我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最终会飘上无法触及、无法坠落的高空去。”
南林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发问,“之前在窗子外边的东西是你们?”
轻点了点头,一阵风吹来,再次将她吹上了天,晃晃悠悠地飘荡着。
像是风筝一样。
她过了许久才得以降落,开口道:“是的,我们如果想要在地上行走,就需要一双特别订制的铅鞋。”
铅鞋......
南林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猜错了。
在窗外留下宽大深刻脚印的不是什么体型可怖的生物,只是穿上了特制沉重铅鞋的轻。
南林又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我们醒来就在这儿了。”轻说,“毕竟像我们这样的种族,不能淋雨,不能被曝晒,连同一阵风都能将我们吹得很远很远,说不定睡上一觉,就会抵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我也是。”白墨也出声附和:“有些时候在海里睡着了,就会被洋流带着溜达,所以我睡觉的时候都会拽着鲸鱼尾巴。”
“等醒来后,它就会告诉我们是从哪儿来的。”
“嗯?”轻靠近白墨,笑意娇憨,“果然呢,你和我们一样,对于人类而言都是异类。”
闻不害抬眸看了轻一眼,眉头微蹙,显然不同意她将自己和白墨比作异类的说法。
白墨不是异类,至少对于自己、南林、闻无伤来说,他已经和常人无异。
南林见二人不再交谈,才再次询问,“既然是飘着的,那你们可以看见那座塔上的情况吗?”
他的目光挪向那座十字高塔上,夜里光线过暗,他们难以窥见上边的具体模样。
“情况?”轻的声调带着一股奇异的语调,如同歌唱:“你们对那副骨头架子很感兴趣?”
“骨头架子?”南林皱眉,事情的发展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
闻言,轻轻轻点头,“嗯,骨头架子。它很完整,也很漂亮,骨节上长着白色重瓣花,左胸肋骨上缠绕着青色的丝带,被黄金胸章固定着。”
她的语调到了最后悄然落下,似是回想起了某件糟糕的往事。
南林撩起眼皮看向她,直觉告诉他,x轻还有所隐瞒。
他从不怀疑直觉,也从不会忽视直觉。
毕竟直觉有时候是人脑处理信息过快而意识不明的产物。
“嗯,时间到了,我们得走了。”轻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便再次如白云般飘回空中。
她们离开了,只留下无数条与地面连接的细线,稍不注意就会忽视。
羽毛再度回归了天上。
这时候,白墨才再次将脑袋探了出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想着:云...会是什么口味的呢?
察觉白墨想法的南林:“......这个不能吃。”
“哦...知道了。”白墨咬着指尖,语气难掩惋惜。
“走。”南林开口。
“嗯,”闻无伤也在点头,“骑士和小公主已经出现了,前面没准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在等着我们。”
闻不害定定地看向他,“你很了解?”
闻无伤笑了,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闻不害总归没有多说,他不会逼着闻无伤交代秘密,但这些事情唯有一个前提:好好活着,活在自己身边。
服务器内流传着审判长大人的无私和高尚。可闻不害明白,若有一天审判降临,自己才是最需要被审判的存在。
他抬眸,眼中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便全数落尽了南林的眼瞳。
闻不害知道他明白。
那人其实什么都知道,聪明得令人感觉可怕。
可像他这样强大的人,却仍旧鲜活仁慈,纯粹狠辣,是世界上最大的矛盾体。
他永远记得南林曾说的:环境催生信仰,信仰成就高塔。
“想什么呢,走了。”闻无伤揽着闻不害的肩膀,二人并肩朝前方走去。
穿过无数的大致相同的卧室、大厅和餐厅,他们在面对着其中的某一扇大门时停下了脚步。
一路的门都是敞开的,只有这里的大门被紧锁。
最前方的南林率先停下了脚步,他仰起头,注视着这个高达六七米的华美大门。
“叽咕?”
微弱的声响传来,闻无伤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白墨,别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
偷偷跑去牵住南林衣摆的白墨回头,一脸懵懂:“什么?”
“刚才不是你发出的声音?”闻无伤反问。
白墨乖巧摇头:“不是啊,但是我腿好疼。”
“叽咕......”
又是一声相同的声音。
就在这时,南林也看见了大门上篆刻的文字,不是已知的,流通于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直白来说,就是......看不懂。
阮虞却开口道,“部落语。”
南林:“嗯?”
他笑了笑,说,“哥,这上边写着:今天大人们终于允许我们再次进行捉迷藏游戏,九个人站在原地,开始猜拳......”
一个人被选作猎手,他在一分钟后找到了第一个人;五分钟后又在花园的冷杉树上找到了两人,从池塘里捞起来一个,两个,三个;返回舞厅,两人躲在国王的石像后;返回起点,他又在卧室的床底找到了最后一人。
闻无伤背着白墨,同样凑了过来,眯眼看去。
闻不害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对,多了一个。”
第147章 十字高塔悬案:12
“什么?”闻无伤说,
“第一人在一分钟后被发现,花园两个,池塘三个,肖像画后还有两个,最后一个在床底。”闻不害再次重复。
闻无伤:“一,二......是九个没错。”
“......”一时间,闻不害有些失语,他不知道自家弟弟是装傻还是真傻。
他衷心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后者,他会感觉格外伤心,甚至悲哀。
“还有猎手。”南林补充了一句。
九个孩子,通过猜拳选出了猎手,猎物便应该只剩下八个。
可“他”最终却找出了九个孩子,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就是十人......
多出来的会是谁?
或者说......它会是人么?
风声穿过回廊,一时间竟类似于呜咽。
南林丝毫没被影响,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串文字上。
部落语...以及......捉迷藏?
阮虞则解释说,“在接近极圈的地方,夏日往往格外短暂,所以衍生出了一种特殊的祭祀,叫做夏日祭。”
夏日祭,无尽夏......
巧合吗?
温和微哑的声音仍在继续,“夏日祭在仲夏夜举行,少女们会赤着双足,身着棉麻白裙,头戴由无尽夏编成的花冠跳舞。”
“在黎明到来之前,人们就会从她们之中选出今年的仲夏女王。”
他的声音微顿,最终引来了南林的询问,“然后呢?”
“仲夏女王会被扔下冰川,如同将鲜肉放进冰箱,人们以这种方式祈祷夏日留驻。”阮虞补上了最后一块残忍拼图,又说,“而捉迷藏就是夏日祭里,给孩子们准备的游戏。”
“按理来说,”闻不害的言语有些犹豫,“在这种环境和丛林的一些部落里,大人们不会允许孩子进行捉迷藏一类的游戏,因为这样孩子容易被野兽叼走。”
“嗯......”南林记住了这些符号,恍然间觉得在哪儿见过它们。
是在哪儿来着?
“叽咕......”
古怪的声音仍未消失,白墨四下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任何声音主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