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塔伯半垂着头回答。
而芬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带上了马丁,二人一同朝南林所在的审讯室走去。
自己要好好会会这个主谋。
难以否认,这人的确是自己职业生涯里遇见的,最棘手的一人。
说起来有些变.态,但他现在很想看见这人脸上出现挫败、悔恨、痛苦的表情。
芬德笑了笑,眼尾褶皱堆叠,眼神却不显疲态。
这是给予胜者的嘉奖。
他如是想到。
推开门后,南林顺着声音投去视线。
芬德再次坐在了对面,和之前不同,这次他显得游刃有余,视线仔仔细细地从南林的眉眼划过,不肯漏过分毫表情。
南林:“?”
芬德感觉自己又犯了烟瘾,手指微搓着,口中的话却不断。
听他说道,“你输了。”
南林反问:“为什么?”
“你或许算到了我的每一次提问,从而进行了无数种应对方法。”芬德翻开记录册,上边是他和南林的每一次对话,这些都被马丁仔细地记了下来。
“但是你忘了,小伙子,人心,人的愧疚、羞愧和道德心。”
好为人师永远是人的劣根性,所以每次在这个位置,在对面坐着人时,芬德的话匣子便很难收住。
“她认罪了?”南林语气平淡地反问,眼里仍旧平静。
可在芬德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功败垂成时的死寂。
他忽然有些惋惜,也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因为即使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达成目的也终究无法达到。
芬德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说道,“夏洛特已经认罪,并且供出了尸体所在的位置。”
“现在特派小队已经出发,等我们找到尸体,她就会被判罪。”
“你输了。”
他的尾音沉重而有力,和南林隔着一张桌子平静对视着。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南林的那双眼仍没有出现波澜,安静得格外可怕。
双手双脚被牢牢禁锢,姿态稍显弱势,却隐隐有着一种掌控全场的意味。
二人对视良久,南林的嘴唇开合,似是说了句话。
他在说什么?
芬德忽然站了起来,俯视着他,仔细回想着。
夏洛特的神态绝不是说谎,自己可以透过她的双眼,看见许多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小偷、贵人、平民,他们的眼神都是大不相同的,只是在落入这里时,其中都会覆盖上同一种阴霾。
唯有眼前这人是个意外。
芬德忽然有种浓重的不安,从内心深处没来由地浮现。
他朝外喊道,“马丁——!”
回应很快传来。
马丁“哎”了一声,同时说,“芬德叔?怎么了?”
“去找尸体的人找到了吗?”芬德询问,眼神难以控制的朝外瞥去。
“啊?他们啊,”马丁同样朝外看去,“应该快了,查德队长带的人,而且藏匿尸体的地点并不远。”
话音刚落,芬德便抓住了关键,再次询问:“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怎么会出现问题?”马丁眨眼,觉得现在的芬德叔有些过于担心,但他还是说道,“您放心,没有谁敢阻拦我们。”
芬德松了口气,他带着塔伯朝外走去,说:“关住他们,在尸体没有找到之前,一个人都不能给我放出去。”
“明白。”马丁沉声应下。
谈话声忽地消失,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除却偶尔刮过的风声,便再没了其他的响动。
实在太过安静了。
这样的环境下,人总想要弄出点什么动静出来。
芬德或许也在打着这个主意,毕竟在审问中,晾着嫌疑人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因为沉默总是能增长恐惧。
房间内。
南林枯坐在椅子上,眼神并未聚焦,像是在发神。
没人知道他是否算到了夏洛特的坦白,那个曾是邻国英雄的王后,现x在已经被消磨成了如此模样。
很快,在他视线边缘,一抹银色悄然出现。
南林看着这截寻木藤蔓小心翼翼地前进,缠绕上自己的脚踝,又顺着腿部线条一直朝上,最后爬上手腕,用卷须勾着自己的小拇指。
他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以指腹蹭了蹭,而后揉捏着藤蔓的顶端,另一只手则将呲牙的阿斯莫德给按了回去。
另一处的房间内,阮虞轻咳一声,耳垂却是逐渐染上薄红。
而白墨一早便被芬德给解开了手铐,但眼前房门紧闭,令他无法出逃。
剩下的闻家两兄弟并没有什么异常,二人都在沉默地等待着。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神情出奇一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
芬德收到了回信,在夏洛特所坦白的地点,他们已经向下挖掘了近五米,却连一块骨头都没有看见。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了南林那句没有声音的话——
你确定你赢了么?
我要杀王了。
芬德忽地转身,朝南林所在的房间走去。
他并未刻意加重脚步,只是极端地愤怒需要发泄,所以就连行走时,地板也在咚咚作响。
房门被砰然打开,里面的人却只是淡漠地瞥来一眼,像是早有预料。
“是你!”
芬德压抑着怒火,鼻翼翕张着呼出热气。
南林却是撩起眼皮,再次在芬德注视下,说出那两个字,“杀王。”
杀王,将军。
输的人不是南林,而是芬德。
-
在支线任务开始前的十分钟内——
闻无伤几人看见南林和夏洛特说了许久,却又在看了眼时间后,掐着最后三分钟的时间转身,朝他们走来。
“怎么回事?要我们现在动起来么?”
闻无伤按捺不住好奇地询问,他自然听见了南林刚才说的埋尸地点。
“不。”南林却在摇头。
他扭头看了眼夏洛特,见她仍旧处于痛苦与纠结之中,便再次压低声音,道:“她随时可能自首,我们不能让她知道真正的藏尸点。”
“只要她不知道尸体究竟在哪儿,人们找不到尸体所在,那么她的认罪就没有价值。或者说:不成立。”
王后夏洛特,游戏在反复强调她曾经的英雄身份。
南林相信此刻在场的所有玩家,却唯独不会相信她。
一旦审问他们的人有点脑子,开始挑拨离间;或者利用人性的弱点,故意说她无罪,而她的朋友认了罪,那么出于良知的谴责,英雄便不会愿意自己离去。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王后的自首,才是这个支线任务内最大的变数,和最难逾越的鸿沟。
阮虞也沉吟道,“嗯,具体藏在哪儿都不重要,关键是得让夏洛特不知道。”
“明白了。”闻不害应声,目光停留在支线任务的最后一句描述上——
[注:你的吝啬鬼朋友留言,你们六人,每人欠他五毛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闻无伤却在这时伸长脑袋看来,询问说,“哥你看啥呢?”
闻不害略微蹙眉,“吝啬鬼。”
南林却在这时抬头,眼里闪过恶劣的笑意。
他说道:“吝啬鬼...说不定我们还有帮手?”
毕竟在囚徒陷阱中,所有人的行为完全独立,无法互相影响。并且无论其他人怎么做,指认他人永远都是最优解。
自己的下场先是由别人所控制的,其次才是由自己控制,最后才能控制着别人的下场。
为了让自己所能控制的那一小部分下场优化,最重要的一点则是需要去损害他人的那一大部分下场。
这样,所有的嫌疑人就会陷入死循环,每一个人都在消减全体囚徒的总利益。
而这就是最大的陷阱。
南林又说:“囚徒陷阱中,最重要的便是困住交流,失去信息。可只要信息得到传递,那么这个无比精密的陷阱就会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