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救出来就好。”宋闻琢叹道。
“不过联军暂时不会回去,燕济重出江湖,总得给他来个下马威好好敲打敲打,让他知道修真界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傅云疏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好,此战你全权处置,若有需要,我再出手。”
他顿了顿,“眼下,我另有一事需要查证。”
“师叔祖请说。”
傅云疏目光望向魔域方向,声音低沉:“关于燕南秋的生母我有些在意,想再去找找线索,问清楚当年关押那女修的具体位置。”
殷离声道:“师尊,我与您同去。”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宋闻琢则道:“师叔祖小心,魔域如今戒备必然更严。”
“无妨,我们去去便回。”
再次潜入魔域,因大战将起,各处守卫更加森严,气氛紧绷。但傅云疏修为高绝,殷离声又有玉符伪装,两人避开主要战场和巡逻队,悄然回到了那日的小巷附近。
那中年魔族果然还在这一带活动,似乎并未将上次的遭遇说出去。
趁他拐进个小巷子时,傅云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对面,殷离声则堵住了去路。
那魔族见到两人,吓得手中酒碗“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大、大人……您、您怎么又……”
“再问你几个问题。”傅云疏声音平静却隐含威压,“当年关押那名人族女修的地方具体在魔宫何处?”
中年魔族浑身一抖,哭丧着脸:“大人,小的真的只知道个大概啊!那是魔宫禁地中的禁地,我……我不敢说啊。”
殷离声直接抽出剑:“说出来你还有活的希望,不说必死无疑。”
中年魔族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大人饶命!那地方……那地方是魔宫最西处的一个宫殿。”
“当年看守那女修的,除了被处死的,可还有活口?”傅云疏问。
中年魔族摇头如拨浪鼓:“没了没了!魔君陛下当年大发雷霆,相关人等几乎杀绝了!”
傅云疏深深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说谎,再次打入一道更隐蔽的禁制:“记住,管好你的嘴。”
那魔族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离开小巷,傅云疏和殷离声朝着魔宫西北角的方向潜行。
“师尊,”殷离声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道,“你是对燕南秋母亲的身份有猜测吗。”
傅云疏沉重地点了点头,“希望我猜测的是错的。”
魔宫西北角比想象中更加荒凉破败。高大的宫殿建筑虽然依旧矗立,但墙体斑驳,缠绕着厚厚的蛛网,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中年魔族所说的那处宫殿位置更是偏僻,几乎紧贴着魔宫最外围的高墙,周围甚至没有像样的道路,只有疯长的、颜色暗红的荆棘丛。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宫殿紧闭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大门前。
傅云疏抬手想要推门,殷离声拦住了他:“师尊,让我来吧。”
他愣了一下,高大的青年趁着这片刻功夫推开门,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怎么说呢,傅云疏眨了眨眼,他感觉殷离声像在孔雀开屏。
以前没细想,现在却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走吧师尊。”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恐怕比这世上最好看宝石都要美。
殿内一片漆黑,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只能看到空旷的大殿和满地狼藉——碎裂的桌椅、倾倒的屏风、扯烂的纱幔……这里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破坏。
傅云疏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球,照亮了殿内。
光线所及之处,满目疮痍。有深深的抓痕留在墙壁上,地面也有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一些角落里甚至还散落着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锁链。
殷离声看得心头沉重,不难想象当年被囚于此的人,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抗争。
傅云疏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最终停留在内殿方向。他抬步走去,脚步很轻,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内殿比外殿稍小,陈设同样破败,但隐约能看出曾经的格局。一张倾倒的梳妆台,一面碎裂的铜镜,一张只剩下框架的拔步床……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用碎石和枯草勉强堆成的窝。
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生活过。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细细感受着这片空间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时光太久远,大部分痕迹都已湮灭,但某些深刻的执念、强烈的情感,依然会留下印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殷离声:“离声,将你身上那枚玉符取出。”
殷离声依言取出那枚黑色玉符。玉符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表面流转的魔气似乎受到了此地气息的牵引,变得活跃起来。
“这玉符是燕南秋贴身之物,常年佩戴,必然沾染了他和他生母的气息。”傅云疏解释道,“此处是他们母子长期生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们的气息印记,以此为引,配以特定的‘溯影阵’,或许能窥见些许当年的片段场景。”
他边说,边抬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灵光流淌,一道道玄妙的符文成型,最后生成了一个淡银色的阵法。
“将玉符置于阵眼。”傅云疏道。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玉符放入阵法中央。玉符落入的瞬间,整个溯影阵猛然一亮,发出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阵法中心的光晕开始剧烈波动,一些模糊的光影在波动中逐渐显现、凝聚……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素白的衣裙,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里只有高耸的、布满禁制的黑石墙壁,以及墙壁上方一小片永远阴沉灰暗的天空。
她的长发未曾仔细梳理,只是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画面晃动了一下,视角似乎降低了,变成了一个孩童的视线。一只小小的、有些脏污的手,怯生生地拽了拽女子的裙角。
女子转过身来。
光晕中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她极美的轮廓,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只是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悲伤,以及厌恶。
那厌恶如此清晰,甚至刺痛了旁观者的眼睛。然而,孩童似乎并未察觉那份情绪,他只是仰着小脸,将脏兮兮的手心摊开,里面是一块被摩挲得光滑的、带着点花纹的暗红色小石头。
他献宝似的将石头举高,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
女子猛地挥袖,一股并不算强却带着烦躁与抗拒的力量拂开了孩童的手!
“别碰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厌恶和……自我厌弃。
小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孩童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变成茫然和受伤。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又看看滚远的石头,最后只能用带着泪光的双眼怯生生地望向母亲冰冷而厌恶的侧脸。
女人偏过头,避开了孩童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