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声不知所措地望向傅云疏,傅云疏将手伸过来由着他抓住,给予他一点安全感。
傅云疏有些担心,他感觉纪元白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颠覆殷离声几十年来的认知。
此刻他能做的,谁有陪伴而已。
“我……我不是殷天河的私生子吗?”殷离声呆呆道。
“不,殷天河是你舅舅,你母亲名唤殷兰鸢,是殷天河的亲妹妹。”
“怎么会,”殷离声不可置信,他望向纪元白,“告诉我,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几百年前,仙门大比,恰好由中洲纪家举办。
这一年的仙门大比出了很多修真界后来耳熟能详的人物——清远宗的宋闻琢、顾执南;纪家的纪元白;妙音宫的秦怜月;殷家的殷天河;谢家的谢长风……
这是最为耀眼的一届仙门大比,纪家所在的木化城空前热闹。
也就是在这是,少年时期的殷兰鸢和纪元青相爱了。
“闻琢和我说过,你并无兄弟姐妹,殷家也从不与北境之外的人通婚,纪家主说的这话似乎并不可信。”傅云疏质疑道。
纪元白苦笑了一声,“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仙尊有所不知,中洲一直有传言——双生子会带来不祥,一旦生下的孩子是双生子,必须立刻处死。”
“我的父母本是纪家旁支,当年他们为了保住我和兄长的性命,对外只宣称生了一个孩子纪元白。”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后面这事还是被发现了,最后我成了纪元白,是纪家最有天赋的少族长;兄长成了纪元青,被永远困在了小院。”
傅云疏能听得出来这其中当中还有许多故事,但他没有去探究的心思。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殷兰鸢认识的,只知道某一天兄长突然来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希望我能帮他私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纪元白闭了闭眼,“所以我答应了。”
“可事情还是败露了,殷天河找上门来,纪家和殷家都派人出去找他们。”
“为了让纪家撤人,我和纪老爷子做了笔交易,从此我成了纪家最锋利的一把刀,和当年的哥哥一样被困在了那间小院。”
“这些年我被隔绝了一切和外界的消息,老老实实地为纪家做了无数腌臜事,手上沾满血污。”
“我原以为兄长和嫂子已经在修真界某个角落隐居,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的话便是让我当一辈子的刽子手我都心甘情愿。”
“然而,二十年前,我无意听到了纪晗昱和其他弟子的聊天,殷家满门被灭,我震惊无比,明明远些年纪老爷子说他们一切都好的。”
“我跑去质疑纪老爷子,从他躲避的眼神中终于明白了一切,我对这个腐烂的纪家失望透顶,所以我杀了他,自己成为了家主,唯有权利才能让我毫无阻拦地去查心中困惑之事。”
“去殷家祠堂的那一次,我是为了确认殷兰鸢的命灯,若是她死了,想必哥哥也不会独活。”
“看到熄灭的命灯的那一刻,我万念俱灰,本以为我在这个世上已再无亲人,没想到还有一个你,”纪元白抬头望向殷离声,眼中满是眷念,“离声离声,离别之音,我不知是何人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可兄长当年说过,若是有孩子,要给你取名长岁。”
“长长久久、岁岁平安的长岁。”
第56章 元婴
殷离声整个人都沉浸在汹涌的情绪里,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一头伏在傅云疏肩头,泪水决堤般汹涌滑落, 很快就浸湿了傅云疏的衣襟。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痛苦、迷茫, 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殷离声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像要融入空气中,几乎听不见:“我曾以为……以为自己是殷天河的私生子, 所以从小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都是活该。我甚至……甚至还怨恨过我的母亲,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遭受这些……”
此刻他才知晓, 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长岁长岁,他的父母也曾满心期许他的到来,将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他身上。
傅云疏心疼不已, 抬手轻轻拍着殷离声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试图安抚他那紊乱的心绪。
三十年前在登天梯时,傅云疏就已经知道殷离声前七年在殷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今日听纪元白这一解释,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殷天河对殷离声的感情那么复杂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傅云疏施了个法术,将自己当年与殷棠月残魂的沟通和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共享给纪元白。
纪元白看完后,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离声的成长过程中压根没有殷兰鸢的影子,更别说纪元青了,他尚在襁褓的时候便被殷天河带回了殷家。”
“仙尊的意思是?”
傅云疏看了眼殷离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殷兰鸢夫妇可能在那时便死了,若不是有意外,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殷离声的身子微微颤抖。
纪元白站起身来,身姿挺拔,眼神中满是决然:“此事我定会调查得水落石出,兄长和嫂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又将目光转向殷离声,眼中带着一丝期许:“离声,你……愿意回纪家吗?”
“不必了,”殷离声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拒绝,“我在清远宗过得很好,这里就是我的家。”
纪元白并未着急,他深知想要修复与殷离声的关系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到殷离声面前:“有此物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能瞬间传送到你身边。”
“不过,这玉牌只有一次使用机会。”
殷离声有些迟疑,下意识地望向傅云疏,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傅云疏微微点头,眼中满是鼓励:“收下吧。”
殷离声这才伸手接过玉牌,此刻他的心绪杂乱如麻,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梳理这些突如其来的真相。
傅云疏看出了他的心思,带着纪元白离开,给他留出独处的空间。
谁知他们刚出去,天空中便传来一声雷鸣。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惊愕地望向天空。
“元婴期的雷劫!”
傅云疏与纪元白对视一眼,来不及多做思考,同时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回屋内。只见殷离声盘膝而坐,周身灵力翻涌如潮,头顶已然凝聚出一片雷云漩涡。
纪元白脸色骤变,“他心神激荡之下,竟直接引动了元婴雷劫!”
傅云疏迅速结印,在屋内布下三重防护结界。他指尖凝出一缕霜寒之气,化作细密冰晶环绕在殷离声周围:“离声,静心凝神,为师在此。”
殷离声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虽然他从未说过,但是殷离声内心对私生子的身份一直是存有疙瘩的,如今几十年的心结一朝解开,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与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他看见幼时被殷家子弟推搡辱骂的画面;看见自己躲在小院角落偷偷哭泣的模样;看见殷家灭门的那夜每个人脸上的惊恐。
“啊——!”殷离声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体内灵力如脱缰野马般奔涌而出。
屋梁震颤,瓦片簌簌落下。
“不好!”纪元白翻手祭出一面青铜古镜,“他心魔太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