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承认这么做有些风险,如果他还没来得及把前台的怪物变回人类,出逃的人群就被变成黄袍怪了呢?但这是眼下唯一能应急的办法:“别管——”
他正想冷酷地说别管这仨邪.教徒,反正他们即使要留下也不可能被污染,毕竟有他在。如果过程中被怪物手撕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然而人群中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着哈欠响起:“别磨蹭了,只要你们走起来,我保证你们不会死,够了吗?”
隔着长街,奈亚拉托提普:“???”
祂没忍住放下跷起的腿,坐直身体:“睡神?旧神居然也参与了这场闹剧?哈!阿撒托斯在上,我还以为今晚只能看到哈斯塔和你的笑话呢!”
奈亚拉托提普眼睛燃烧得更亮了,啧啧称奇:“今晚真来值了……”
剧院内。
没有人类能够和奈亚拉托提普共情,人们只是在听见门板彻底崩坍的声音时骇然回首,无比懊悔于自己怎么没抓住逃跑的机会。
然而也就是在这门板崩坍的一瞬,一种像被橡胶棒狠狠敲上头顶的眩晕感袭击了所有人,欧德直觉耳中一嗡,眼前的画面就蒙上了一种介于蓝和紫之间的滤镜,视野的边缘还涌动着奇怪的雾气。
但倒下的门静止了,准确地说,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住了。
欧德看见一道穿着云雾织成的衣袍,大半个胸膛和腿都露在外面的身影侧躺在蓬松的云床上,即使呈现一种懒散的姿态,那些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高大优渥的体魄都叫人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野兽般的力量感。
“修普诺斯[注],我是克塔尼德的……同事。人类是这么定义这类关系的吧?”
和古希腊神话中的睡神同名的旧神有着一张俊美硬朗到叫人挪不开视线的脸——也许还有身材,他动了一下腿,更多的身躯线条便如同河边晒着太阳的雄狮那样,毫无人类羞耻心地露在外面。
睡神饶有兴致地打量欧德:“我可不是克塔尼德那种干什么都瞻前顾后的胆小鬼。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类。这群小蠢货有我的庇护。”
年过半百还得被叫“小蠢货”的达官显贵们嘴都要抽搐歪了,然而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一线,现在得到第二次机会,没人再纠结自己崩塌的世界观,都闷头往后门涌。
欧德微微挑眉,不由地回想起自己还进不去的第二层梦境,也不知道睡神这么乐于助人,能不能帮他解决梦境中的麻烦——但那都是后话了:“这个时停效果,你能维持多久?”
人群在短时间内就撤出了大半。
睡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笔挺的鼻梁:“我恐怕——就能维持到现在。”
‘这可是哈斯塔掌控的地界啊!’欧德只来得及接收到睡神递来的这么个眼神,下一秒,眼前的滤镜“啪”地一声破裂,门板倏然拍下!
“咚——”
灰尘扬起。
逃难的人群末尾,有人忍不住循声回头,就见孤身站在门前的红发青年面对着汹涌狰狞、试图挤入门内的怪物潮,忽地收起了加特林。
“Fiat Nuntius Lucis!”
“哗啦……”
一声轻盈而有力的羽翼挥动声。
更多的人不由地回头,就见一双暗红色的、羽毛丰满而漂亮的羽翼眨眼充斥了大半个房间,将近三米长的巨大羽翅每一根羽管都微微竖起又倒伏,灯光下,仿佛有殷红的血色在黑天鹅绒上流淌。
剧院上空,某个无形的存在忽地涌动了一下,带起的风掀开了遮挡住残月的云海。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取自洛夫克拉夫特所著的《修普诺斯》
第51章 就和我们一样。
当小钱宁在湖下洞窟中说出“那就再等一个证据”时, 欧德说了谎。
其实不需要再等,湖下的洞窟才是欧德等待的第二个证据。第一个证据早在他呆在卡文迪许宅,翻阅那些德鲁伊书籍时, 就已经看到了——
“这是什……”欧德站在浴室方镜前,使劲扭过身,试图将背后长出的碍事玩意儿看得更清楚, “翅膀??哦天好极了!念游鱼咒会变成人鱼,念飞鸟咒会变成天使……我还能变成什么?狼人?白兔先生?”
赤裸着上半身的欧德砸开揉成一团的衬衫,一屁股坐在浴缸边上, 人都没坐瓷实就听身后一阵:“哐当……啪!”
“……”欧德僵住了身体,半晌将脸深深埋进手掌里,沉肃中夹杂着艳丽的羽翼摊落下来, 将他包围在其中。
如果说念游鱼咒变人鱼, 他还能安慰自己或许这血统是母亲带来的,但现在呢?他母亲总不可能是只变形怪吧!
他抬起头, 方镜中映照出他茫然的面庞。只有哲学疯子才会考虑的问题在他这儿成了现实问题:
我是谁?我是什么?
他是否也是怪物中的一员,是血脉中流淌的生存本能令他在小钱宁面前缄默不语, 怀揣着真相对浮士德隐瞒不报?或者这只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求生本能, 和什么怪物血脉都没有关系?
后台,被挤满半个房间的暗红色羽翼震撼到的人们呆呆地看着这双泛着绸缎般昂贵光泽的羽翼逐渐蓬起, 羽管因愤怒、茫然、烦躁和攻击欲而根根竖立。
下一瞬,它们陡然收拢一旋, 如同一艘梭形的玄铁色飞舰精准地撞出门口!
“哆哆哆……”
看起来漂亮轻盈的羽毛掠过门框,发出砍刀剁板般的震耳声响。它们像绞肉机的刀片, 粗暴地将蹭过的地方割出一道道深口。
黄袍怪们被撞得退出后台,尚未来得及重整旗鼓,进入更好发挥的大厅内的欧德直接一扇半边羽翼!
强劲的羽翅霎时带起一阵罡风, 发出撕裂空气般的声响。
知晓物理攻击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的黄袍怪们避都没避,然而下一瞬就被裹挟着暴虐风流的羽翼狠狠撞飞,甩砸在侧壁上摔坠在地。
“——”更多的黄袍怪发出超越人类听觉范围内的锐啸,如同泥黄色的海潮般汹涌向迈入大厅的暗红色身影。
“嘭!”天顶的灯被撞坏了几盏。
“哗啦——哐!”吊顶的装置砸落了一大串。
【呃——欧德??说好的色·诱呢!】
无数双手探伸向孤身身陷于黄色潮流中的暗红色天使,将他挣扎的双翼紧扣在地,将他扭动的身躯吞没于泥黄的衣袍之下。
浮士德还当这是欧德色.诱计划的一部分,就像之前在钱宁宅里一样,舍身引诱食尸鬼们自送上门。结果下一秒,反射着血色缎光的鸦黑羽翼骤然一掀,五六个黄袍怪直接撞上舞台顶端的射灯,灯架“哐当”折断!
“只是为了哄骗中将先生带人离开而已,”欧德起身,一把扼住身边黄袍怪的脖颈,粗暴地将它的脑袋狠狠撞上旁边同类的头颅,“抱歉,现在我心情欠佳。”
【……能看出来。】
浮士德没有阻拦,因为就现在的情形来看,直接把人全部放倒再反向污染,可比挨个给爱的抱抱效率要高多了,就是场面看起来可能有点暴力血腥而已。
浮士德看到一半甚至开启了录像,毕竟像这样干脆、高效,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哪怕是多挥出一寸拳头的战斗场面,实则太适合给新兵当范例讲解了,甚至就欧德这面无表情地放倒全场的形象,指不定还能顺带刺激一波新兵蛋子们训练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