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磨着牙,一边在心里大骂这卧底死都死了,干什么还非得注重仪容仪表,变回漂亮的样子示人,一边关上门,拖着残腿去拽地上的死尸。
尸体缩水后,枪弹孔眼也跟着缩水,血水缓慢流淌,尚未打湿太多地方。
欧德一路跌撞着,以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怼进卫生间的浴缸里,脱掉身上染血的衣服,冲洗掉血迹,用房间里配送的白兰地处理伤口。
太痛了。
酒水浇上伤口的瞬间,欧德几乎要晕过去,但是他不能。
他右手浇着酒,牙齿死死咬着左手虎口。
等到酒水浇完,他没给自己时间等待酒精挥发、疼痛缓解,立即用干净毛巾包扎起来,套上旅馆配的干净浴袍,回到主卧,擦干最后一点地毯上的血迹。
等他终于贴着床沿,跌坐在地时,他几乎脱力,两眼鳏鳏地岔着两条腿,平日里最重视的形象直接被丢到了瓜哇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饿。
怎么晚饭还没送来?实在不行把那个什么314退回厨房的餐点送给他也行啊,他不挑的。
过分好的记忆力在这会儿坏心眼地添乱,让他想起侍应之前的描述:“……还有浇淋了肯特郡黑松露的肋眼牛排,那汁水多的!刀子插进去都能炸出肉汁来……还有裹着坚果葡萄干的香草冰淇淋,融进了榛果的黑巧克力……”
饥肠辘辘的欧德咽了口口水,起身想要觅食了。
半秒后,腿上通了几个洞的欧德又老实坐下了。
吃不到牛排冰淇淋巧克力的欧德开始在心里大加批判314的房客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看就是个挑剔病晚期的富二代或者贵族。
但他很清楚,虽然他经历了一番生死,但这番战斗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加上他清理痕迹的时间也不过一刻钟不到,晚餐哪能那么快送来?
他只能摸摸肚子,一边不停咽着口水,一边转移思绪去想别的事,比如他那彻底崩溃的世界观。
……算了,还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欧德直接跳过抗拒否认的阶段,开始仰着头呆呆地想:如果怪物真的存在,那上帝是不是也真的存在?
上帝他老人家不打邪神吗?他站这儿喊上帝一声,上帝能应吗?
……上帝为什么要那么早地接走他的父母,又带走他的祖父呢?
小腿的伤口开始麻木,欧德感觉好受些了,便撑着床边坐上床。
他的思维有点漫无边际,花了三秒的时间去批判“多柔软的床铺啊,314真是闲得没事净挑刺”,才开始想正事:
捕梦小镇外围的屏障是谁下的?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被逆转时间到了1888年?
这一切会和那个丑怪物有关吗?毕竟如何时间逆转不是那丑家伙做的,对方又是如何追着自己,一路从1980年跟到1888年的捕梦小镇来的?
他生出了几分懊恼:可惜那怪物死了,要是活的,他还能试着利用魅力值套套情——
“咚。”
浴室里忽地传来什么东西撞击浴缸壁的声音。
“……”欧德浑身一个激灵,霎时僵住。
……不是吧?他只是心里这么一想,甚至都没嘴上这么一提,上帝想显灵也不需要挑在这种时候——
“哗啦——”
浴室的木门被撞得四分五裂,之前死的只剩一具人尸的浮肿怪物冲着他的右腰直扑而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得几乎木门的撞裂声刚响,就已经扑上了床。
但欧德哪怕在叉着腿席地而坐时,右手都没离开过腰间的手枪,在木门开裂的瞬间他就向右一滚,摔下地面,同时反身两枪直指怪物头颅!
“乓乓!”
子弹这次虚穿过了怪物的脑袋,没入天花板。
那怪物的身影下一秒就泛起波纹,幻境似的散了,床铺上显露出一道瘦韧的身影双手撑住床铺,借力跃起,冲着欧德再次扑来,伸出的双手目标明确,直奔着欧德手中的枪:“给我——混账,松手!”
“哐当——”
两人像保龄球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四肢纠缠在一起,费劲地争夺手枪。
欧德是个四肢不勤的文科生,这个邪.教卧底好像也不是外勤人员,两个人的打架技巧都相当没有水准,为了能赢、能活下去甚至不上台面,一个拿手戳眼睛,一个拿膝盖顶下面。
“给……我。”卧底抢得直咬牙,“如果不是这把枪……你早——啊!”
欧德揪着卧底的衣领,直接在滚动中将卧底的后脑撞上床脚:“你都能变丑八怪了,我不能用枪?你别太离谱——别动了!”
欧德是个机会主义者,一向善于抓住一闪而过的机会。
他趁着敌人因为撞击眩晕,一个翻身骑到对方身上,用体重压住对方,一把扯松自己的衣袍领口,露出侧颈线条的同时,借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用枪口顶住对方的太阳穴:
“说!我的时间是不是你逆转的!?是不是你带我来1888年的?!”
脖子有什么好看的,欧德是真不理解。有这癖好怎么不去圣詹姆斯公园看鸭脖子呢?那儿还有天鹅呢。
但面对生死之战,任何看起来不确信的砝码他都必须丢上赌桌。因为他要活着。要活着,就得倾其所有。
小腿因为翻滚痛得够呛,欧德双手稳而紧地持着枪,不着痕迹地吸气,又出了一身细汗。
“……”卧底的眼神都痴了,那双甚至得算是漂亮的眼睛着迷一样注视着欧德,目光贪婪地在背着月光、五官与身躯的轮廓都在光影交织下显得更加分明,又多了几份暧昧不清的欧德身上滑动。
那片从浴袍下露出的苍白皮肤上蒙着一层薄汗,在月光下随着呼吸起伏而闪耀,呈现出一种洒了钻石粉似的梦幻质感。
“什么……时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时间逆转的事?”欧德皱眉,“那你是怎么跟来1888年的?”
“我只是……跟着你一路走进捕梦小镇……”卧底看着欧德的脸色变得难看,慌忙道:“你别……别不高兴。我跟你说,你手上这枪是个宝贝。一开始在楼底下,我还以为那就是GORCC配发的统一制式配枪呢!但一用魔法我就知道不对了——那是浮士德的私人配枪,是不是?”
卧底说着说着,居然还吃起醋来:“为什么你拿着浮士德的配枪?你跟他什么关系?那不是好人我跟你说,他一个玩政治的,心能干净到哪——唔!”
欧德不客气地一把掐住卧底的下巴,粗暴地将浮士德的枪直接捅进卧底嘴里,手指搭上扳机:“我也是玩政治的。”
浮士德再讨厌,好歹在最后关头没掉链子,及时给了他保命的枪。而且迄今为止说的话没一句骗他的。
你一个卧底三番两次的想杀他,到底有什么立场说人家浮士德心不干净?
欧德用枪口顶着卧底的喉咙,无视对方痛苦的神情:“回答我问的问题,别说多余的话。你刚刚说这枪哪里不对?”
卧底在挣扎中流下生理性的眼泪。欧德收回手枪后,他干呕了几声,才哑着嗓子,红着眼睛说:“浮士德是个魔法师,他改过自己的枪。他的枪可以抵御魔法,不然在楼下我就用魔法截住你了,我是个魔法师——”
欧德注意到卧底居然在说自己是魔法师时,悄然用渴求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活像是在故意攀扯和问题无关的回答,就期待着他再捅一次喉咙似的。
“……”太变态了,欧德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面上却将枪口抵上卧底的下颌,微微附身,轻声低语,“乖一点,才有奖励,懂吗?”
奖励你一颗子弹。欧德想。
他才不管人形的卧底长得好不好看,在世俗眼光里是不是已经算得上容貌上成,刚刚那青灰色的浮尸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如果非要往卧底那张现在看起来唇形漂亮的嘴里灌点什么,他只想灌进去一枪匣那种会爆炸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