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气先生的声音低了几个度,“我以为你想聊海——”
“先假设这世上有吧。”欧德强行伸手抓握住起床气先生的手腕,只管说自己想说的事,“也许我会是一位时光旅者,刚从1980年6月2日忽然回溯到昨晚的捕梦小镇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起床气先生突然安静了,也不知道是放弃挣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欧德贴心地一边扶着对方下楼,一边继续道:“在我逆转时间前,有人告诉我,他的手下死前手边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但昨晚我都把他那个卧底手下啃成骨架了,也没找到那本本子,这是怎么回事?”
欧德的指腹在起床气先生的手腕上轻轻滑动,搭上脉搏。
对方的心跳很反常地一点没变乱,只淡淡道:“我是你的犯人吗,先生?”
“当然不是,亲爱的……呃,还没请教您的姓名?”欧德不是很走心地问。
“卡文迪许。”起床气先生说,“就这么叫我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欧德觉得这不重要:“欧德就行——来吧,我们接着前面的故事讲。”
关于没找到的笔记本,他早有一个推测:“我想,也许我第一轮碰到那位手下先生时,并不知道他想对我不利,所以被他轻易绑走了呢?”
卡文迪许转过脸,似乎开始有兴趣了:“你说‘第一轮’?”
欧德仔细观察卡文迪许的神情,试图捕捉对方的破绽,但这人脸上除了浅淡的兴味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很难看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在装傻:“是的。将我这段旅程视为重复过两遍吧。”
“总之,如果按照我的推测捋,第一遍我来到这里后,事情发展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我抵达捕梦小镇——被卧底抓住——卧底带上我、取回笔记本——不知后续发生了什么,整个小镇最终陷入火海,卧底被烧死,我独自逃了出来。”
卡文迪许听得更加入神了,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知情人,今天真是头一次听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他似乎并不在意小镇葬身火海的结局,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惧怕这场灾难,也许是并未当真。他只客观地建议:“那么——你应该找到那本笔记。”
这的确是欧德的计划之一,但欧德仍挑眉:“为什么?”
卡文迪许似乎很乐意为人解答疑问:“首先,那个本子现在肯定已经存在了——不然解释不通一个想害你的人,已经把你抓到手了,还特地去新买个本子,记下你的名字。”
“应该在他想害你之前,就已经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了你的名字,然后才动手来抓你的。”
“其次,如果这个本子是那个歹徒的日记本呢?也许那里面会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欧德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似笑非笑:“还有其他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卡文迪许反问。
他们在二楼转角处停下,欧德的半张脸掩盖在阴影里,那双绿眼睛在暗处像狼一样盯着卡文迪许:“既然本子早就存在,为什么卧底在跑来抓我的时候,身上却没有本子?”
卡文迪许的身体姿态很放松,看不出是不是在明知故问:“为什么?”
欧德逼近一步,微微俯身,鼻尖近乎触上卡文迪许的侧颈:“因为就像正常人到新的地方,会先找安全的落脚点一样……卧底也去了一趟他的安全据点。他在那里放下笔记,是因为他觉得那里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会盗走的笔记——”
欧德轻轻嗅了一下,试图在香水的覆盖下寻找和深潜者相似的气味:“你觉得,在那个据点中,会不会有他的同伴?会有多少呢?”
卡文迪许一动不动,脸上又一次流露出那种似乎感到有些新奇似的神情:“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你的信任感一向这么低吗?”卡文迪许微微挑眉,抬起手杖,去抵开欧德。
但欧德没有退开,反倒顺势握住手杖,将两人间的距离又拉近了点。
他注视着卡文迪许,一点、一点将手杖从双眼没有焦距的卡文迪许手中抽出:“不敢不低啊……昨夜有人敢用手枪逼我开门送书,今晚他又想对我做什么?”
卡文迪许哂然一笑,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现在的情况似乎是欧德想对他这个目不能视的可怜人做点什么——
“嘭!”
楼下传来旅馆大门被猛撞开的声音。
他们听见之前打过交道的侍应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尸体——怪物——又有个人在密林里被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昨晚让灰尘迷眼了?
“?”欧德倏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向楼下。
怪物……吃人?
经历过昨晚,欧德很难不产生自我疑虑:这起案件该不会和我有关吧?还是说,小镇里还有别的会吃人的怪物?
“嘿……”两个穿着蕾丝边荷叶裙的小姑娘捂着嘴窃笑,一下一下偷瞄着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欧德和卡文迪许,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看,你让大家误会我们了。”卡文迪许语带责怪地说,“把手杖还给我吧。既然你不打算讨论《海狼》,我就回去补眠了。”
欧德正琢磨自己不可能是嫌犯,不然房间内一定会留下他夜游的痕迹,闻言顿时转回头看着卡文迪许,眉毛都快挑飞了:
“补眠?在这种时候?你没听到下面刚刚说有个人被怪物吃了?‘镇子上有个吃人的怪物在闲逛’这种事就一点都困扰不到你吗?这可不是我刚刚的假设。”
“我不会离开旅馆,这位怪物要想挑中我也很难——”卡文迪许话没说完,就被欧德强拽住了手腕。没有手杖傍身,他只能顺着欧德的力道往楼下走:“绅士之间这样拉拉扯扯可不体面。”
欧德头也不回地讥讽:“昨晚你大半夜拿着枪敲门就体面了?”
他根本没有放开卡文迪许的意思。昨晚那一场房间坍塌的“意外”之后,卡文迪许就是欧德现在最怀疑的幕后黑手人选了。
他甚至有点懊悔,昨天不该放卡文迪许单独回房的,如果这具新出现的尸体,就是昨晚他们换了新房间、各自回屋休息后,卡文迪许造成的呢?
这世上真有巧合吗?欧德认为只有处心积虑的必然。
两人拉拉扯扯、乱七八糟地下到一楼餐厅,餐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客人了。卡文迪许在站稳后的第一时间就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西装:“手杖。”
欧德微笑着将手杖换到离卡文迪许更远的右手,主打一个油盐不进:“你有我,还需要笨拙不会说话的手杖吗?”
他拽着卡文迪许走进餐厅,随便挑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刚好将餐厅内的所有混乱收入眼底:
“谁死了?”正抓着侍应追问的是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穿着昂贵黑裘大衣的女士,某些外貌特征莫名让欧德联想起昨晚他刚啃光的深潜者。
欧德正想着以貌取人、尤其是评价一位女士是件非常失礼的事,目光往黑裘女士身后一瞟:“……”
如果说女士的外貌特征和深潜者不谋而合只是凑巧,那么和这位女士同行的十三四个人统统都长得肿头凸眼,他就很难再说是巧合了。
“怎么?”卡文迪许注意到欧德调整坐姿的动静。
“我有点怀念我的枪了。”欧德一边琢磨他能上哪儿再搞杆枪来,哪怕是普通的枪也行,一边看向那帮绝对和深潜者有不解之缘的肿头人后方。
那里还有几个长得粉雕玉琢、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在嬉笑着互相推搡,偶尔奔跑起来打打闹闹。
他们看起来并不害怕前面长相怪异的大人,也不像是被拐卖或绑架来的,其中一个孩子拽了一下前面大人的衣摆,伸手要抱抱的神态是孩子面对亲人时才会流露出的耍赖和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