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用“一点不好笑。你在侮辱我家大人吗”的眼神看校长,直到他那双压低眉眼就让人觉得阴恻恻的绿眼睛将校长的尬笑逼回去:“……所以。在我们正式注资之前,我家大人认为自己应该亲自来一趟,确认这所学校没有其他会让夫人不满的地方——需要他来扫尾。”
欧德意味深长地看着校长:“你懂我的意思?糟糕的传闻,棘手的麻烦……这些都——不能出现在夫人面前,否则我家大人的乔迁心愿就泡汤了。但我们都知道,学校里管着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不出点小意外呢?所以有时候……我们得用一点‘小手段’,来确保这些‘小意外’,绝对不会被夫人知晓。”
“……”校长渐渐听明白了欧德的言下之意,一下就有点坐不住了。他的脸上一时青白,一时欣喜,大概是在想怎么自己会这么幸运,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天降贵人?
他吞了一下口水,很有警惕意识地说:“你们应该不是警局派来的人吧?”
欧德随意指了下往主位一坐就开始闭目养神的卡文迪许:“他像吗?”
“……”卡文迪许掀开浅白色的眼睫,缓缓转头冲欧德扬起疑问的眉毛,“?”
他是在传达疑惑的来着,但他那张脸太过邪性,哪怕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情绪,依旧会让人不寒而栗。
校长上一秒还在警惕,下一秒对上卡文迪许那双海雾似的眼睛,腿都软了。但恶人的胆子总是格外大的,他畏惧到一半,另一个念头冒出来:
要是遇上那种老正经、爱清高的贵族反而不好呢!他要怎么说出帮忙遮掩失踪案的话?可面前这位不一样,一看就是个不怎么有人性的同道中人。而且身上这身行头……乖乖,这可够把他这所学校扩建个十几倍了吧?
“好吧……”校长慢吞吞地说,小眼睛谨慎地盯着两名客人的反应。
他未必想不明白这事儿可能有蹊跷,这也太幸运了!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贪婪和赌徒心理是一辈子都戒不掉的恶习。当可能获取的利益大于风险时,他总忍不住选择站上赌桌,并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幸运会站在我这边的。毕竟他一直以来,不是都很幸运么?
校长终于开了金口:“我猜学校里的确有一些麻烦事需要摆平,比如……图书馆地下偶尔会发出奇怪的声音?钢琴没人却会响起音乐?但这种传闻都很常见,我敢打赌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两个类似的故事。”
欧德面露不耐地敲了敲沙发扶手:“不要说浪费我家大人时间的话。”
校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搓着双手,有些迟疑地说:“我……觉得有一个学生在我们学校失踪了。”
“她的室友说10月5号晚上,她和那个学生互道了晚安,熄灯睡觉,但第二天一早醒来,那个学生就离奇地不见了!这件事能……我是说,遮掩过去吗?”
混账东西。欧德在心中冷冷地骂,面上仍旧佯作惊讶:“那不就是三天前吗?——先别急,也许那孩子还能找回来呢!这样,带我去看看现场。如果我们能以学校的名义找回这个学生,这件倒霉事岂不是能变成一份绝佳的谈资?”
“太棒了!”校长简直被欧德说进了心坎儿里,激动得猛一拍桌,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少有点失礼,赶紧又低回声去,“什么时候看?我可以为二位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现实的1888年10月7日是周一,本文架空
第9章 可进入他肺腔的只有死亡。
十分钟后,萝拉的宿舍内。
学生们还在上课,宿舍楼里空空荡荡,刚好方便欧德进行调查。
“能想象吗?几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悬崖,我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买下这块地,盖起学校……”
校长站在宿舍门口絮絮叨叨,欧德站在窗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伸手推开不是很灵活了的旧窗,探身出去看外窗台。
“你想找什么?”卡文迪许环臂抱胸,靠坐在书桌边,相当有默契地和欧德一起把校长当成不存在的空气。
“翻窗进来的痕迹,翻窗出来的痕迹。”欧德看完面前的窗台,又把身体又往外探了点,去看其他窗户,“如果萝拉是被校外的人劫走的,那个人潜入宿舍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吧?但是没有。看看窗台上的灰,全厚得像十几年没擦过。”
“也许绑匪是走门进屋的。”卡文迪许说,“宿舍门有被撬过的痕迹吗?”
“没有,刚进门我就看过了。”欧德缩回身体,抬手关回窗户时却忽地一顿,“那是……悬崖那边是站着一个人吗?”
咸腥的海风刮过窗台,欧德看见东南边悬崖耸立起的礁石边有个脑袋似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又过了几秒,那“东西”转身露出更多部分,是一个身穿廉价西装、脖子挂着相机的男人。
“你站在这儿,看着别让他——”欧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卡文迪许是个睁眼瞎,只得恼火地一咬牙闭上嘴匆匆转身,“呆在这儿等我,我去追个人!”
“什么?”校长挡着门,差点没被冲出屋的欧德撞个趔趄,“追谁?嘿!”
“闭嘴!!”欧德压着声音低喝,但当他冲到下一层中转楼层,往外看想确认对方没有被校长那一嗓子惊动时,就见那人已经受惊似的从礁石后跳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不,站住!”
现在想下四楼去追已经来不及了,欧德一把拽下背后的霰.弹枪:“听着!我只是想问问你三天前的晚上有没有来过这儿,看到了什么,不论你当时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你如果再跑,我就开枪了!”
如果悬崖边的人只是个偷窥狂或者星探,听见欧德这么说肯定就立马刹车了。但那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不是案件的直接关系人,就说明他还藏着更大的不能告人的秘密。
欧德真的在心里考虑了半秒“要不要开枪”,当他还在想“万一那就是个蠢到慌不择路的无辜旅客”时,锋锐冷冽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而来,一双手稳而有力地覆住他的双手,对准逃窜者的背影:
“嘭!”
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上欧德的左胸,将他那句要脱口而出的“你疯了”撞了回去。只有校长崩溃的尖叫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我扶你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的学校里杀人的!!”
整个场面里只有卡文迪许稳如泰山,他松开手,示意欧德去看逃窜者毫发无损、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的背影:
“这种前装式□□射程很近,隔着这么远根本打不中。而且它装填子弹也很麻烦,清理、装药、装弹、压实……等你上完子弹,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哦……哦!原来如此,”校长从惊吓中缓过来,“早说啊!我差点被吓死!”
“……”欧德沉着脸一下肘开瞄人时又不瞎了的卡文迪许,从校长身边擦肩而过时很难不升起把这废物玩意儿踹下楼梯的欲望。
他感到恼火,一方面是因为校长那一喊打草惊蛇,很可能让他们错过了追查到萝拉的重要线索。另一方面,谁能在好不容易得到武器,却得知它其实火力不足后继续没心没肺地高高兴兴?
不过现在知道,总比日后真战斗时发现自己得花一分钟重新装弹要强。欧德在爬回五楼时就整理好了心态,重新回到萝拉的书桌边拿起笔记本。
“这回可不是我拖后腿。我甚至还能告诉你刚刚那个人的身份,现在住哪。”卡文迪许走回他身边说,“伯德肥皂有限公司的员工,住在我们下榻的那间旅馆的——”
“102房。”欧德啪地合上笔记本,又翻开了另一本更厚的,“旅馆的入住登记册,我早趁着昨晚老板娘帮我们重开房间、让我们签名时翻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