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敏锐地捕捉到了新词汇:“科隆尊教会?什么是科隆尊教会?沙尘之子来捕梦小镇跟你们争地盘的?”
“哦……小漂亮。”面试官转过头,青灰色的大脸盘子上流露出怜爱的神色,差点让欧德绷不住挪开视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科隆尊教会,就是信奉犹格索托斯的教团。他们有一位强大的神祇——但有什么用呢?他们信仰的神明不庇佑他们,他们又是如此弱小……”
“你对总是在镇子里晃荡、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家伙们有印象吗?他们就属于这个教会。”
“……”欧德控制住了脸上的神色,虽然站在他面前的面试官不会注意到他的微妙表情,卡文迪许又看不见。
“犹格索托斯”?之前他从密林里那个倒霉摄影师身上搜出来的纸,上面第一个单词,不就是犹格索托斯?
他还以为那个词汇有其他含义,原来那是神祇的名字?
欧德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即使深潜者有自己信仰的神明,但面试官依旧承认“他们有一位强大的神祇”。那么他能否推断,这位犹格索托斯的力量可能比深潜者所信仰的邪神更加强大?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所有照片都在星之彩的攻击下变成碎屑,但那张看起来单薄普通的纸却毫发无损了。
欧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纸张,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追问:“他们来捕梦小镇做什么?沙尘之子来这儿干什么?这个小镇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让这么多方觊觎?”
“他们不是觊觎。我说‘争地盘’的意思是——捕梦小镇现在是我们深潜者的地盘,因此站在我们地盘上的任何外来者,都是需要铲除的敌人。”
他们终于到达了最底层,面试官在一处开凿得方方正正的洞穴口停下:“说实话,我真想不通科隆尊教会来这儿做什么……他们带着相机,比起想干什么,更像是想见证什么。”
“还有沙尘之子——那就更奇怪了。他们辛辛苦苦跑来捕梦小镇,来了之后又天天泡在密林里研究怎么出去,是生活太闲了吗?”
“哦!还有牢房里那些沙尘之子的尸体。你注意到了吗?他们干瘪得像具木乃伊——但脊椎没有扭曲。那说明他们死亡并不是因为夸切乌陶斯充满恶意的庇佑,而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明,夸切乌陶斯,曾经寄居在他们身上……”
深潜者们看起来傲慢,但对于潜在的威胁因素,他们显然一直保持着观察和警惕。这些问题欧德在思考,面试官平时肯定也没少琢磨,不然不会一问就讲得这么头头是道。
欧德还想再问,面试官却又亢奋起来,他一把将欧德推进房间,战栗着攥紧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早点休息吧,亲爱的。今晚过后,你说不定会忙得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了。”
“当!”
卡文迪许被欧德一起拽进屋的下一秒,缟玛瑙制成的黑色石门便被面试官重重关上。
欧德顾不上思考“今晚过后,你说不定会忙得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了”是什么意思,带着还一直不住的激动在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转了一圈:“太好了。比我设想得还要好!”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到晚上——我是说,深潜者守卫力度放松的时候,救走那些人质,我们就可以……你在干什么?”
欧德匪夷所思地侧头,看见显然根本不在意人命的卡文迪许点燃一根蜡烛,照亮了开辟得像旅馆套房——可能比旅馆套房更加金碧辉煌的石室:“找沐浴的地方。”
这位自称目不能视的柔弱人士也不用手杖了,黑亮的牛津皮靴踩着地面上不知从什么生物身上扒下的柔软灰黑色皮毛,径直走进浴室:“不必在意我。你分析你的,我洗我——”
卡文迪许顿住了。
隔了一会,他微微低头,雾蒙蒙的眼睛扫向和他一道侧身挤在浴室门口,胸膛抵着胸膛的欧德:“……如果你很想先洗,我可以让你。”
“可怜可怜我吧,”欧德漫不经心地捋了一下卡文迪许的马甲衣领,语气里毫无诚意,“之前在密林里弄丢了一次你,吓都快把我吓哭了,哪还敢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卡文迪许顿了顿,重复:“我准备沐浴。”
欧德冲他扬了一下眉,手指轻巧地勾开西装纽扣:“那你一定不介意和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烛光摇曳。西装外套滑落在地,发出扑簌轻响。
“……”卡文迪许的脸极细微地侧了一下,紧跟着端着烛灯,向浴室外侧迈了一步,“承蒙厚爱,但我对这方面没有兴——唔。”
他被上前一步的欧德一下抵在门侧。欧德的右手插.入银亮的发丝,紧跟着按住卡文迪许的后脑,强行将对方的头按侧偏过来,两片唇猝然相撞。
“…………”卡文迪许的动作静止了整整两秒,抓住欧德手臂的右手才动了一下。
最开始是想将欧德向外拉开,但力气小得完全可以忽略。又攥了几秒,他的手缓缓松开了,顺着欧德瘦削的后脊,滑向总是挺直、绷着一条漂亮的曲线的后背。
这不是个温存的吻,与那相距千里。
他们更像是两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威胁性的低吼都要从胸膛中滚出来,也要藏起龇起的森白利齿,用看似柔软的唇肉伪装无害。
“我以为……你对这种事会更深思熟虑。”卡文迪许的声音失去了惯常的清晰简洁,带着点含混,但他并不喘息,呼吸依旧平稳,平稳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你想试探什么?我是不是像深潜者一样的怪物?”
难道不是?欧德心里想着这句话,明面上却不说。万一卡文迪许跟卧底一样有两幅面孔,被他戳穿后刷地变脸呢?他对卡文迪许现在的模样还是很满意的:“就不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就是今天忽然有兴致了,想跟你聊聊《小王子》呢?”
他胡扯的。欧德一点不想跟卡文迪许这头牛聊《小王子》这朵牡丹,此人的阅读对《小王子》来说简直是一种糟踏。
但架不住卡文迪许是真想,他一只手握住了欧德的侧腰,半强势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我清楚地感到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我把他当作小孩一样紧紧抱在怀里,可是我感觉到他径直地向着一个无底深渊沉陷下去,我想法拉住他,却怎么也办不到……[注1]’”
卡文迪许另一只手上的蜡烛被无情地抛弃了,骨碌碌滚落在地,将地面上那种光滑油亮的皮毛点燃,繁复昂贵的金饰宝石也一并被火舌吞没。
卡文迪许的手臂收紧了,他比人类更加冰冷的鼻尖摩挲过欧德的额头、嘴唇,呼吸喷洒向欧德急促起伏的胸膛,在那片薄薄的皮肉之下,是欧德跳动的心脏:
“你在为飞行员难过吗?”卡文迪许的声音低沉沙哑,“为他不得不亲眼目睹小王子为了回去寻找玫瑰,被毒蛇咬死,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这是个糟糕的故事。”卡文迪许如此一锤定音道,“小王子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飞行员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能——如果我在这个故事中,这个故事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欧德想翻白眼,但卡文迪许再次俯身过来,含住了他的唇。
他用上了牙,将欧德的下唇咬破了一处小口,血刚从破口处涌出,卡文迪许就细密地吮吻那里,好像那里就是所有欲望的源头和归处。
火光明灭,滚烫的温度逐渐充斥整个冰冷的石室。欧德的呼吸急促起来,同时听见卡文迪许的呼吸在双唇分开后也终于变得不稳。
他们在纠缠间踉跄进浴室,水珠洒落到衣衫未褪的身上时,欧德被卡文迪许握着腰,一下抬坐到窗台上,后背将彩色玻璃窗撞得“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