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现在的心情很沉重,也不像往常那样难以亲近了,此时她什么话都想搭一嘴,以分散此时内心的情绪:【怎么?】
艾尔的眼睛紧盯着血雨中唯一被畏避的那道身影,半晌叹出一口气:“看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巨噬蠕虫,取自洛夫克拉夫特与E·霍夫曼·普莱斯合著的《穿越银匙之门》。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续布莱恩·拉姆利所著的故事里,巨噬蠕虫被赋予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比如它隶属于格赫罗斯手下,无法被常规武器伤害,能够钻透行星地壳等等,但此处仅采用洛老最原初的这版设定。
[注2]:黑法老,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之一,此处出现的仅是该化身的一道投影
第25章 别说,是挺带劲儿的。
也许在艾尔眼中, 欧德风头无两。但如果有人能潜入此时欧德的脑海,就会被战火中被碾碎的哀嚎所掩埋:
“东一区沦陷了!”
“该死……西三区有群短视的蠢货,给敌人打开了防御区的门!驻守西三区的士兵, 都……”
“说了每个进出的人都得接受安检!!为什么不执行?!敌人会和生物更替灵魂,你看看这底下,你看看堡垒底下那些尸体!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
“嗡”地一声, 纷杂的声音一静。
欧德发觉自己又站在熟悉的画面前——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伊娃的脸在黑暗中清晰可见,诡吊地高悬着, 注视着他:
“你还想继续战斗吗,人类?”
“不论你杀死多少人,寄居在其中的我的同族都不会死, 只会回到我们原本的身躯, 你的坚持毫无价值。”
“你所做的,无非是让你同胞们本还活着的身躯彻底死去——去——”
“伊娃”的声音忽然像卡机似的重复了几声, 随后,那双眼睛平直地看向欧德, 明明和寄居者的神色没有相差多少, 但欧德却能看出,那是伊娃的意识[注]。
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说:请替我杀死我的丈夫, 不要让他感到痛,也不要让他感到孤独。
她说——
“开枪。在我彻底失去理智前。”
“我作为一名苏联人诞生, 死后也应当以苏联人的身份被埋葬。”
“乓!”
记忆中的枪声响起,现实中, 欧德发出一声无声的悲号,在眨眼间从战场的东面掠至西面。
当他在扬起的沙尘中停下身时,身后那些舞动着的巨虫齐齐一静, 旋即轰然倒地!
“靠!牛啊!”艾尔正要发足往回赶,近距离跟这位没见过的学员打个招呼,就听伊娃在通讯器里“嗯?”了一声。
【他眼神不对,他——还没恢复清醒!】
伊娃到底是搞科研的,话说出来已经慢了一步。
如同浊浪般激起的白沙中,欧德已如鬼魅一般腾然闪现在浮士德面前,那双绿得发亮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眼中被怪物占据的昔日同伴:
“安息吧。”
被安息的浮士德:“我靠。”
但浮士德没有动,甚至还有闲心掸了掸烟。
下一秒,冷着脸的欧德刚绷紧手臂肌肉,准备直接凭着手向前带这一下的蓄力将“浮士德”捅个对准,眼前就蓦然出现了一名小老头。
小老头挺和蔼地冲他笑了一下,褪了色的蒲扇向下一扇:“睡吧,孩子。”
风沙骤止。
欧德在陡然袭来的睡梦中向前栽进老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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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睡醒醒,欧德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拢共睡了多久。等他再醒来时,只觉得身体都快躺散了,透着一股绵软无力,但撒哈拉从窗台刺进来的阳光还是驱使他在床上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躲到毒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坐在办公桌后的病房医师在床铺的吱呀作响中抬头,注意到了欧德:“醒了?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
欧德仔细感受了一下:“有点头晕,大概是睡过头了吧……您这是什么表情?”
神色微妙的病房医师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不是睡过头。昨晚伊娃科长翻了病房的窗,偷偷取了你的血。负责巡逻的艾尔在伊娃科长翻窗而出时把她逮了个正着,被拎去禁闭室反省时,她还抱着那桶血……”
欧德:“……”
欧德:“…………”
床上的病人被震住了,半晌才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桶’?”
病房医师不无同情:“是啊,2000cc呢。幸好你自愈能力够强,不然就得给她抽死了。但伊娃科长被审时还理直气壮的,说你啃了她的红色洪流,那一整架战舰提供的营养物质足够供你恢复气血了,肯定还绰绰有余。”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炉,本来还有点被气笑了的欧德尬住了,须臾后含混地干咳了一声:“昨晚的损……”
“哐当!”
病房门被人骤然撞开。
欧德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刚下意识地想摸武器,就见门口噗通倒进几个身穿军装的年轻身影,学员们宛如濒死的尸体一样垒在门边,齐齐向屋内伸来死不瞑目的手:“室……友……好……啊……”
欧德:“……”
他不由地在空荡荡的病房内环视了一圈,指向自己:“?”
“室友……风光……诶诶诶!”
门边的“尸体”们还没来得及打完招呼,就被一条结实的长腿扫垃圾似的排到了一边,一时之间痛苦的“诶呦”声直响。
欧德看向新来的客人,就见一张深色皮肤的熟面孔笑嘻嘻地揣着兜逛进病房:“别管这帮小鬼,大概是你的舍友们吧。昨天你可是大出了一趟风头,现在整个据点的学员谁不想认识你?就算训练再累,爬也要爬来。对吧?”
地上蛄蛹的训练兵们挣扎着发出愤懑的抗议声,然而都被铁石心肠的艾尔拿房门挡出去了。
欧德不由地绷紧身体,想起和艾尔初见时对方指着钱宁的枪口,想起艾尔在梦境中那双失去生机的眼睛:“昨晚——”
“昨晚的事,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艾尔神采奕奕地大步走到病床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欧德的错觉,这人坐得贼啦近,完全超过了探病该保持的社交距离,“要不是你突然发疯,也不会把据点里那帮子老家伙及时引来,赶上救援。后勤据点昨晚能全员无伤,你是最大的功臣。”
欧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没有人受伤就——”
“你知道吗,”艾尔继续精神奕奕地说话,打断了欧德后半个好字,“昨晚你一路杀穿战场的样子,真是太带劲了!老话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我决定来自荐枕席。”
“…………”欧德脑瓜子在听见耳熟的“带劲”二字后登时嗡嗡的,感觉失血造成的眩晕好像又加重了。
真不是他说,这次初见他根本没穿西装,怎么还是跟带劲挂上钩了!讲真的,这埃及佬就是纯色吧??
欧德这床也躺不踏实了,赶紧手脚并用着从床尾挪下地,踩着鞋子起身:“不至于不至于,现在不时兴这种旧观念了。您也是来看我恢复得怎么样的吗?我感觉不错,这就回宿——”
“诶,急什么。”艾尔懒洋洋地拿手臂挡了他一下,“教官们喊你去办公室呢,我只是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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