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仙君意下如何?”拾一装模作样地征求阙子真的意见。
元霄自然是要跟着他的,空有金丹,却无修炼的法门,不知如何运用,岂非跟厨子空有上好食材,却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样。
阙子真淡淡扫了他一眼:“冥主不必试探,在下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
试探不成,还被揭穿了身份,拾一非但不羞愧,还故作夸张,一惊一乍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阙子真:“……”
“小元宵对他很重要。”拾一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希望仙君不要让那只护崽的小猫儿失望。”
他意味深长的笑容让阙子真不由蹙起眉头。
小猫儿?
元栖尘暴躁的声音远远传来:“老不死的,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拾一拔腿就跑。
-
翌日,登仙阁闭门谢客。
元霄和阙子真相对而坐,拾一则在外为他们护法。
至于元栖尘,他拔出惊鸿架在阙子真的脖子上,眯起眼睛威胁道:“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我自当尽力而为。”
元栖尘将惊鸿向前送了几分:“不是尽力,而是必须。”
他知道阙子真从不说谎,可他是天枢宫的人,元栖尘即便信他,也不能不防。
阙子真只当脖子上的剑不存在,运转灵力开始为元霄封丹。
不属于自身的强悍灵气一入体,元霄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阙子真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声道:“凝神。”
这个过程不仅对元霄是个考验,对阙子真也一样。
他既要压制住元霄的魔气,又要避免对他的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最后将所有魔气聚拢到丹田,封入金丹之中。
如今的元霄不比刚出生的时候,奇经八脉不知拓宽了多少,浑身充斥的魔气更是对这股外来力量充满了抗拒。
元栖尘看着平日生机勃勃的小兔崽子咬着牙,拧着眉,脸色几经变换,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可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阙子真。
也幸而是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阙子真收回灵力,元霄终于支撑不住,人事不省倒在了榻上。
元栖尘箭步上前,查探一番后,长舒一口气,别扭道:“这次,算我欠你的。”
“不必。”大约是耗费了太多灵气和精力的缘故,阙子真声音比往常要更低沉些。
他默默起身离开,步伐稳健,看着倒无大碍,可同样做过这件事的元栖尘深知其中艰辛。
此刻他若是出手,阙子真绝无还手之力。
元栖尘本可以照例讽他几句,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堂堂玉山仙君,就这样被他戳破了,多没面子。
然而阙子真还未走到门口,忽又回头提醒:“希望魔尊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元栖尘霎时间感动全无:“本座看起来就那么像言而无信之人吗?”
阙子真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
元栖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哂笑。
也罢,本就是场交易,当他稀得谢他不成?
他们又在登仙阁休整了一日,一日过后,阙子真准备动身前往中洲。
父子二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他们在天枢宫弟子面前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
障眼法虽有效,以元霄此刻如新生般的能力修为,却定然会露馅,所以临走时拾一送了他们一人一张换颜符。
元栖尘颇为狐疑:“这么大方?”
拾一拍拍账本:“你的债,我可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那你记着吧,说不定等你下次轮回,我会大发慈悲把债清了。”正所谓债多不压身。
拾一笑而不语。
他不还,来日自有人还。
-
中洲乃人间之地,离归墟境颇有些路程,寻常修士至少也得御剑二三日方可抵达的距离,对元栖尘和阙子真来说只不过是寻常。
三人在沧澜城外又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文道院弟子们。
“玉山仙君!”
见到阙子真,小屁孩们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即便是院长裴天和亲至,也不如亲眼见到玉山仙君来得激动人心。
若是能见识到玉山仙君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风采,此次历练就算不计分也心甘情愿了。
柯雪淞作为此次领队的灵道院师兄,虽然惊喜,却无论如何不能失了分寸,上前行过礼后,很快便注意到了阙子真身边的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与众人年纪相仿,长相平平无奇,可那双眼睛却十分灵动。
大的那个戴着一顶长至膝盖的幂篱,看不清相貌,也辨不出男女。
“仙君,这二位是……”
元霄那日来天枢宫并未报出大名,三洲四境也少有知道魔域少主叫什么的,阙子真便仍叫众人唤他元霄,只说是故人之子,托他照顾一二。
“这位是……”阙子真转头看向明摆着就是想作妖的某人,一时竟有点为难。
就在他踌躇之际,元栖尘不负所望,弱柳扶风地咳了两声,一开口,竟是名女子的声音:“在下便是子真口中的故人,你们唤我西木便是。”
阙子真:“……”
元霄:“……”
作者有话说:
----------------------
虽然煞有介事地解释了一通原理,但其实作者也不会修仙,切勿较真
第8章 那分明是孩子后爹
不论是故作矫情的姿态,还是那声婉转粘稠的子真,都听得人浑身一颤。
元霄不懂他爹的恶趣味,他只是在想,难道接下来这一路,自己都得叫“娘”了吗?
想到此处,元霄狠狠打了个哆嗦,未敢深思。
他们毕竟是玉山仙君带来的人,小崽子们不敢造次,虽然好奇,但也恭恭敬敬口称“西木前辈”。
“小友们客气了。”元栖尘似乎还没过瘾,又接着造作起来,“我不过是个丧夫后带着儿子艰难度日的可怜人而已,这声前辈,当真折煞了。”
天枢宫那群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家弟子对着他这个魔头如此恭顺,怕不是又要气昏过去。
丧夫?
众人齐齐怔住。
柯雪淞联想到自己先前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怀疑,心中顿时满怀愧疚。
人家孤儿寡母前来投奔仙君,自己却对他们有所怀疑。
他可真该死啊。
“前……前辈不必谦虚,既是玉山仙君的故人,想必自有过人之处,称一声前辈也是应当的。”柯雪淞说话都结巴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应和道,“柯师兄说得对。”
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写着,端的是天真无邪。
可若是天枢宫的师长们在场,必会愤愤然告诉他们,他们子真自小独来独往,哪里来的什么故人。
元栖尘再接再厉:“那这声‘前辈’我就沾子真的光愧受了,子真不会介意吧?”
他一口一个子真,仿佛二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无间,旁人也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阙子真却忽然撇过脸去,变得有些冷淡:“无妨。”
好在人人都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倒不觉得是在针对谁,唯有元栖尘掩在幂篱下的脸露出了无声的冷笑。
跟他这个魔头扯上关系,心里自然不痛快,又怎会有好脸色呢。
除了柯雪淞,此次下山的文道院弟子共三人。
一个是北境余氏嫡女余辛宸,年仅十四,距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
一个是凭自身天赋实力考入天枢宫的散修,也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弟子,名叫裘山山,比身为师兄的柯雪淞还大上一岁,虽已结丹,修为却不是三人中最强的。
“弟子唐霖,见过玉山仙君。”说话的少年因为有些紧张而面带薄红,但言行得体,不卑不亢,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