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廿九。
合棺中的景象朦朦胧胧出现在眼前,青年长翘的睫毛轻颤了两次,似乎认出了面前的人,始终如一的眼神亦生出些许变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要问你,是你自己将我拉进来的。”廿九耸耸肩,状是无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当年也是坐在这儿等死的吗?”
“当年什么?”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来过这儿。
祁念语气间充满警惕。
“好吧,看来还是不够清醒。”廿九抱着手又耸了耸肩,俯下身,更靠近祁念:“但没关系,这种程度的清醒也够了。”
“……”祁念往后退,冷着脸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
然而他背后就是断墙,再怎么退,还是免不了与廿九离得更近了,手臂被对方黑长的发丝抚过,痒痒的,让人忍不住退缩。
“这场梦做了这么久,祁念,也该醒一醒了吧?”看出了面前青年的抗拒,然而廿九还是朝对方伸出手,手上用力,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
祁念皱眉,抬手立刻就朝廿九身上划去。黑刃闪着寒光倒映出青年锐利的眉眼,但没等刀刃近身,下一秒,祁念的手腕便被对方扣住再顺势一拉!
“闭眼。”
眼双眼骤然被一只手温柔覆盖。
后背撞上胸膛,祁念甚至感受到了背后之人身上传递出的温热的热量。早已疲倦的身体不再有力气反抗,祁念只能任对方从背后抱住自己,脑袋后仰靠在对方肩头,白皙的脖颈仰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背后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具体意思目前的祁念没怎么听懂,他只是沉默听着,听着廿九说:
“本来想再陪你多回忆一段时间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可惜时间已经过太久,外面马上到了,必须提前一点叫醒你了。”
“应该会疼,你忍一忍。”
下一刻,廿九将手上移,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将祁念的手整个覆盖住。
锋利的刀尖刺向胸膛,只瞬间便在祁念胸口再坠上一朵血花,廿九动作未停,半秒后,可延展的黑刃从男人后肩贯出。
世界都在一瞬间寂静下来。
远处的天空仍在塌陷,近处尸山血海。时间的洪流继续向前宣泄,但在这一刻,俩人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剩彼此逐渐虚弱的心跳,一起一落逐渐重合。
心脏处涌上一阵熟悉的苦闷,比胸口的疼痛还要剧烈百倍。祁念不知道背后这人身上为什么能产生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痛苦,但下意识地,祁念听了对方的话,轻轻闭上眼,像默认了对方所做一切,没有任何反抗,坦然就接受了廿九带来的死亡。
……
“祁会长?祁念?祁会长你在里面吗?”
“祁会长?怪了,棺材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啊?”
从幻觉中醒来,祁念眼尾的泪迹还没彻底干透。
周围仍黑得透不见一丝光,狭小的空间带给人的是无尽的压抑与窒息。大量记忆涌回脑海,祁念睁着眼,似乎还没从刚刚那场“走马灯”中彻底回过神,睫毛轻垂,手指无意识攥紧什么。
“还难受吗?”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下一秒,眼尾的泪花便被拇指温柔拭去。
廿九似乎早醒了,此刻正透过黑暗,一动不动垂眸注视怀中青年。
他仍维持着俩人入梦前的姿势没动,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则搭在祁念肩膀边,手套表面还沾着明显水渍。
熟悉的淡香,头顶还有呼吸划过。
祁念大概也终于注意到俩人间的暧昧,原本昏沉的意识瞬间清醒,手一松,下一秒,毫不犹豫就将手中攥紧的衬衫衣角丢开。
“这跟邪神大人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走马灯内让人尴尬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祁念匆忙转身,只留给廿九一个后脑勺,连说话语气也比平时冷了不少。
然而身后邪神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他伸过手,一把按住匆忙准备起身的青年,结实的手臂一个用力,顺势将人往怀中一紧:
“怎么没关系?祁会长?你瞧,现在上位面那些观众都在怎么传我们?”
“情人,暧昧对象……都这种关系了,你说,怎么能叫没关系?”
【不好意思等一下刚刚没听清,邪神说什么了?什么这种关系?他们两个现在到底什么关系了?!】
【什么什么?已经做过了?什么时候?!我没看漏啊@[]@!!】
【楼上别听他们乱叫,两个人只是终于承认关系了吧。】
【啊啊啊终于听到了小情侣亲口官宣!!!之前一直不提急死我了!不行了,有点激动,流鼻血了(-@y@)】
祁念起身的动作先是一顿。
他似乎愣了一下,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那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青年又恢复自然,不悦般反抗起对方束缚。
“你疯了吧放开我……”祁念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刚从“走马灯”醒来的身体还带着些许疲软,祁念抿着唇,自认自己已经使了很大劲儿,然而却对对方一点用都没有。
廿九始终没松手,不仅没放人,反而把手臂收得更紧了,鼻尖凑近祁念耳后,用一种极低、极轻的声音缓缓地,在祁念耳边提议:
“祁会长,合作吧。”
“反正你也看‘它’不顺眼很久了,不是吗?”
-
阴神庙内,双方人马终于成功碰上了进副本来的第一面。
联阴村是个微型解密副本,开始人数在七到八人之间,而正好祁念几人组队人数的就是七个。因此,副本内的玩家除了天使公会,就只剩暂未命名公会的人。
两拨人都在阴神庙内部一方小院中成功汇合,连王东这另一号失踪人口也到了。祁念过来时,六个人正围在院子中间研究什么,站外沿的苏愿最先看到祁念,亮着眼朝对方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头。
“祁念,你还好吧?”萧蒙抢先一步来到祁念跟前,传言中目中无人看谁都像看狗的萧少爷,此刻脸上却似乎划过了一抹担心。
苏愿莫名其妙被人挤了一下,表情疑惑看了眼祁念,视线又往青年背后瞥去,瞳孔微缩。
祁念往后退去一小步,原意是想与萧蒙拉开点距离,但距离没拉多少,后背却再次与另一个人相撞。
廿九此刻就站在他背后,视线静静看向萧蒙,但除了苏愿,场上其他人似乎都没能发现他。
“我没事。”祁念摇头,目光落向一旁欲言又止的苏愿。
这位实习邪神身上能力经过两年还是那么好使,甚至成功骗过系统的隐形术,都没骗过他的眼睛。
屋檐下,另几人也陆续走来,脸上不见任何惊讶。
整个阴神庙面积不大,后院也只是四四方方一小块空地,空地中央一口枯井,与整个院子形成个“穿心煞”的风水格局。
墙壁廊柱贴满黄符,刚从合棺出来时祁念便已经注意到,这庙里符纸数量极多,比联阴村里夸张百倍,现在来到后院,就连地上都铺有不少与青苔泥土混合的碎符。
“那些村民呢?没有跟过来?”查理德开口,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在祁念带痣的眼尾。
粘稠的视线盯得祁念心里一阵不适,祁念默了默,面上却没任何显露:“不清楚,我出来时已经没人了。”
“从哪儿出来的?”查理德又问。
祁念目光往斜后方一瞥,无声指了指背后某个方向。
腐旧的廊柱旁,只见一扇贴满符纸的红木门正虚掩着,只留一条不宽的缝,隐约露出门后纯黑的合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