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里都是有关江照远的实验材料,后面就变得不像样了。
最靠近外面的地方,还有一处空盒子,上面本该是一撮银白的呆毛,冷希鹤却一直没有放进去。
此时,他把手中的令牌放了上去。
腰间一直挂着的香囊被解开,染血的兔毛外面包裹着一层银白的发丝,冷希鹤指尖落下几滴血液,毛团塌陷,竟发出盈盈亮光,等光芒散去,就只剩下一颗红底银纹的药丸。
他本来想把这个给江照远的。
冷希鹤将药丸放到了令牌旁边,合上了盒子。
屋内忽然狂风大作,仙尊闭上眼,拒绝了天道的窥伺。
天边有雷炸开,他也只是把盒子抱到怀里,拿着掌门给的那本书,一步一步退到光明里。
曾经关着江照远的位置,高大的牢笼静立,冷白的光照亮这咫尺天地。
空荡荡的笼子,里面来过一只濒死的兔子,冷希鹤悄悄养了很久,才把他养得油光水滑。
江照远当初受的伤其实比他醒来时看到的还要重,身上都是被割伤的痕迹,一度呼吸微弱,他好几次都以为他要死了。
只是一个实验材料而已,那时候的冷希鹤想,要是他再活不下去就不救了。
这么想着的他,却是一次又一次站在牢笼前,将摇摇欲坠的生命,又拉回了人世间。
他忽然推开门,靠在江照远曾经的位置上,抬头望去,亮堂堂的一片。
原来笼子这么狭小,原来当初地板这么冰冷。
冷希鹤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干净得容不下一点污秽。
心脏像是找到了归处,闷痛着,又踏实着。
魔族图鉴中没有像江照远的存在,掌门无意中掺杂进来的话本,却让他找到了希望。
里面的描写看起来跟江照远的症状很像,掌门说得对,他该去多了解江照远,不能让兔子伤心。
冷希鹤一点点找着江照远的痕迹,心却飘得很远。
他在想,平时这个时候,该给兔子准备午间小零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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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远正在啃草。
说实话他是不想跑的,昨晚醉得太厉害,他迷迷糊糊就只记得吃橙子了,“真心”匆忙吃了几口,但一来卫承周天高皇帝远救不到他这只可能要被天道整死的小兔子,二来……
他怕冷希鹤回过神要来干他。
仙尊那杀邪魔如吹灰般轻描淡写的模样还停留在江照远脑海里,要是冷希鹤醒来突然后悔了,提起羲和剑把他捅个对穿,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为了逃避被天道追责,也为了保住小命,江照远拿出了被狗撵的速度,跑得快快的,那只守山大狗都看不着他的尾巴。
说到这里,江照远又嚼了嚼嘴里的草叶子,他出来的时候天一宗那只邪恶大狗咪发现他了,为了逃脱狗嘴,丢了好多零食过去,搞得现在只能在荒山野岭里啃草。
他现在还没脱离情热期,灵力时有时无,储物戒里的东西磨蹭半天只能拿出一个小零食,真是要钱没钱,要草没草的。
要是他也有一只大狗狗就好了,能把他的饭抢回来。
很久以前他跟那位“亡夫”,也聊过说要养小狗,最好是善良的全麦大黄面包狗,亡夫哥同意了,说回老家给他抓一个,江照远等了半年,只等到他失踪的消息。
“唉,早知道不往山里面跑了。”他不敢往人群里遁,怕冷希鹤一声令下,徒子徒孙就把他这只小魅魔抓回去洗刷刷剖了,但是往山里跑,好饿。
江照远从小听着魅魔恐怖故事长大,里面乱窜到其他世界的魅魔,不是被这样那样了(十八禁),就是被这样那样了(二十三禁),h向都是习以为常的发展,更可怕的g向吓得他毛毛都软趴趴的不敢竖起来。
在江照远的脑海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暴露魅魔身份是没有好下场的。
反推:要是冷希鹤知道他是魅魔,肯定是要杀他的。
他们这些正人君子,不都爱杀他们这种“邪门歪道”嘛。
他不知道的是,这片天地中也有“魅魔”,但更偏向狐狸精和牡丹妖,一般是……来报恩的,有不少书生睡前会许愿,明天自己小猫/小狗/小花变成大美人,给他红袖添香。
像他这种美貌小动物,往人群里一躺,大把书生把他抱回家。
此时可怜的兔子还在自力更生。
江照远站起身,鼓起腮帮子,立马嘶了一声,冷希鹤也不知道发哪门子风,一直在抿他的腮帮子,搞得他脸酸酸的。
他找了根木棍,准备去打只兔子吃。
这荒山野岭的连只鸟都看不见,他试过吃野菜,刚进嘴就感觉命变得苦苦的,赶紧放下,叼着最后半截仙草磨牙,舔了半天也没舍得吃。
这林子黑漆漆的,好像除他之外没有别的生物似的,但聪明的兔子已经发现了地上嫩草被同类啃食的痕迹!
他要去,猎兔!
……
“兔要被猎了呜呜……”江照远躲在树上,瑟瑟发抖。
树底下绿眼睛的大野狼,牙齿锋利,身姿颀长,一站起来,吓人得很。
这座山头已经被狼群占据了,还是成了精的野狼,怪不得一只飞鸟都看不到,江照远顺着兔子的痕迹找着找着就背后一凉,硬生生被逼到了树上。
手腕粗细的木棍断在不远处,江照远缩在树上,野狼粗重的呼吸声吓得他六神无主。
之前卫承周身上一点狼血就把他吓炸毛了,现在天敌在下面,兔直接怂成了兔球。
狼一会趴在树上,一会在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拿嘴筒子戳戳树,嗓子里一直响。
江照远已经快变成灰色了,也没察觉到耳边静得可怕。
山林深处忽然骚动,一声如同鹤唳的声音响起,底下野狼躁动不安,江照远下意识躲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人就这么栽了下去。
与狼近在咫尺。
腥臭的大嘴靠近,壮实的狼影压在兔子身上,宽厚尖锐的脚掌踩住他的衣袍,江照远抬起手徒劳挡住——被轻轻咬住。
咬手礼。
野狼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鼻子里喷气,扯了扯江照远的手,见江照远没动,又把嘴筒子放到了他胸前蹭了蹭,随后在地上翻出肚皮,嘴里呜呜地叫着。
这狼好像把他当成同类了。
江照远颤颤巍巍低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野狼王的狼牙。卫承周之前送给他,他觉得很威风就一直带着。
没想到出来找师兄的路上,还被师兄救了一次。
兔子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摸了摸狼脑袋,狼的后腿有一条长条状的伤疤,看起来刚好没几天,它应该也不是山林里的王。
不远处的鸟叫还在继续,江照远趋利避害,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天一亮就换了个方向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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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云洲
“什么?没人???”
“是呀小仙君,长溪村那边封路了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你要找到林郎一家我认识,去年就搬走了哇,前些日子水涨上来,还淹了他家旧址呢。”
换了一身打扮,灰扑扑也挡不住容貌绮丽的江照远叉着腰,气得把自己新找到的小木棍都丢了。
“不可能,我明明还跟他的妻女聊过天。”
他不敢去棠花州,哼哧哼哧跑到弄云洲,想找人把灵珠寄到琳琅的家人手上,她给了自己三颗,总不能吃白食,结果——什么,根本没这号人。
江照远捏着一大两小三颗灵珠,手都在抖。
琳琅死在他面前,他连人家家人都给弄丢了。
兔子眼睛里水光晃晃,鼻子皱了又皱,整个人都变得暗暗的。
“诶小兄弟让让路,别在这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