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卫承周带着风声与血气,冲开玄水的人赶到江照远身边,已经变成紫黑色的眼睛紧张地检查他的身体,林好犹豫了一下,把结界缩小到贴着江照远的表面,卫承周立马给他披上披风兜帽挡住耳朵,然后隔空捧住了江照远的手。
“你……你捧这个脏不脏,要不要我帮你拿会?”
擦破的手心被快速吹了几下,卫承周不知道从哪掏出药粉就往上撒——看包装不像天一宗的产物,疑似某位魔尊的私藏——天底下最大的魔头贴着兔子的手,满眼心疼。
他甚至想给心脏来个水球术洗一下。
江照远赶紧举高避开,他脸上还带着血,是个凶残的模样,可一躲一闪之间,又让人忍不住揉眼睛,这种活泼又胆小的家伙真的能杀人吗。
江照远跟魔尊亲密无间的模样刺痛了别人的眼,竟然没有去抢夺那颗充满灵力的心脏而是嘘寒问暖?!
玄水立马被踩了尾巴一样:“江远昭你竟与魔族厮混!原来你早倒向了那边,弄云洲的百姓会轻而易举遭魔族毒手,必然是因为你引狼入室……“
堂而皇之地端着正派人士的架势,黑锅一个个往江照远身上扣,他手下刚才对江照远的恶意攻击都被他吃掉了似的,江照远是坏人,而他是明察秋毫的义士。
有够好笑的。
牙尖嘴利的兔子立刻骂了回去:“死老头把脑子也献祭给深渊了现在只剩屁股了是吧讲话那么臭!你手上的血都没干还用我教你怎么分辨人族的鲜血吗?”
如果深渊还活着必然急忙摇摇头,他才不吃老头的坏脑子。
玄水眼神更加阴冷,声音更大:“我玄水宗惩恶扬善自古有名,这些是我护佑百姓的痕迹,你这魔族颠倒是非,潜伏在人间迷惑天一宗的大弟子,还勾连魔尊——”
他还在那里叽叽歪歪,江照远才不会给他输出的机会。
这里不是魔族就是玄水的人,一个赛一个哑巴,全场就剩下江照远怼人和玄水气急败坏的声音。
看着软乎的兔子吵起架来十个十足的暴君,掌控他身家性命的冷希鹤在他面前都只能退让,更别说最纯恨的玄水了。
长得丑又做坏事的糟老头子,江照远骂死他!
比他炸得更猛的是夜咏歌,卫承周不善争吵,夜咏歌却是个大炮仗,闷在身体里看卫承周给他戴大绿帽已经快要气饱了,现在这干瘪皱橘子死老登还敢骂他心上人?!
“多嘴公!你是好人的话你爷爷我都要成圣成佛了,本尊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个老畜生!”
卫承周那张非常正派说出这种话真是……
夜咏歌才不管这些呢,谁敢骂江照远就是揪他尾巴毛了:“老东西,烂黄瓜刷绿漆,脓得发臭还敢来碰,也不怕再吹几句牛皮烂话就呕死在这里——“
江照远张了张嘴,选择无声鼓掌,不愧是混魔道的,怪不得他只能是小兔子而夜咏歌是魔尊,这张嘴简直淬了毒。
不过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帮他骂战,夜咏歌真是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心上,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受了重伤脸白得快要见魔主了,现在还挺中气十足的。
他俩都把玄水气得够呛,他眼睛神经质地转动,忽然定格在被江照远捏紧而稍微溢出少许能量的心脏上,哈,明明紧张得不得了了还死撑着,等深渊一出来……
玄水眼神忽然僵住了。
不对、不对……
深渊为何没有跟江照远一起出来、江照远为何能在深渊的领域里毫发无损……
他心脏不安地加速着,一双干枯的老眼在眼眶里发颤:“它在哪?我问你它在哪?!”
江照远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魔气的滋味还残留在他的口腔,深渊这种等级的能量,让他仿佛被顺着背毛,舒服得不得了。
贪心的兔子甚至想再来一口。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心脏藏在背后,对玄水嘻嘻了一下:“我不知道呀。”
玄水简直要被他光明正大的动作气疯了:“你个混账!!”
不远处的动静愈发大了,他们吵架不过是几息的事,天一宗的飞舟速度够快,现在已经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江照远下意识紧张地检查了自己盖着耳朵尾巴的兜帽,眼前一黑,夜咏歌站到了他前方,伸手挡住了其他人看他的视线。
“……谢谢师兄。”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夜咏歌背在身后的手有点发白,江照远果断摸了一下,夜咏歌一个激灵,回过头表情瞬间温和,嬉皮笑脸想蒙混过关,被江照远按了回去。
夜咏歌一扭头就马不停蹄拉玄水的仇恨,不让他有语言攻击江照远的机会,背后的手躲了几下,不敢让江照远碰,但江照远一用力他又不敢动了。
太冰了,手掌完全发白,是失血过多。
江照远握紧了他的手,小声耳语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师兄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夜咏歌没敢马上回答,他讷讷地看着江照远,身体里卫承周同样局促地望着他,他原本在身体里也想出来骂几句给江照远出气,但一看江照远严肃的表情,两个人瞬间偃旗息鼓。
看着好欺负的兔子生起气来,他们俩是不敢吭声的。
“我就……来看看。”他的伤其实也不严重,就是……差一点死了而已。
好歹是冷希鹤亲自打的。
卫承周修为比不过他,夜咏歌不是全盛时期,被现在状态诡异的冷希鹤下狠手重击,夜咏歌一口老血忍到看到江照远安然无恙才敢吐出来,后面又千里迢迢回去拿法剑带着人过来拦路,饶是夜咏歌这种修仙比格鸟,也有点撑不住。
但其他人好像不那么觉得,对他忌惮得很,这就很好了——他越嚣张,江照远就越没人敢动。
无论是玄水那边,还是即将到来的那群正道人士,只有他在这,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夜咏歌沉寂了几百年,没有以前威风了,但想将一只兔子庇护在羽翼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玄水一行人见他们如此,果然有些拿不住主意。
玄水却不在乎这些,只要一想到他苦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深渊,竟被一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兔子杀了。
他就感觉内心的火能把他的理智烧毁。
“江远昭!你伤我玄水宗继承人,将他杀害,还有脸在这里挑衅!”这句话他说得情真意切,声音都发着颤,江照远捂了捂耳朵,被震得发麻。
地上躺着的男人已经彻底不动了,但在座的都知道他是被谁杀的,玄水就这么眼睁睁地颠倒黑白,怒斥他的罪责,指出那人身上沾染的魔气与江照远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声音和动作都浮夸极了,好像江照远不马上祭天就是愧对天地一样。
“怪我咯。”
江照远才不应下,麻溜地躲开黑锅,藏在夜咏歌身后不接招,因为——兵荒马乱又吵闹的声音,出现在了不远处。
有更多的人来了。
江照远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跟他一起上课的、一起在山脚下追蝴蝶的、一起烤肉欢饮的……
之前将他的身份暴露,失去被百姓保护的可能,现在又加重他的罪孽,让他与往日的师兄弟、师姐妹反目成仇。
玄水那些话故意说给他们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