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砰——
前面狠狠撞过来一个人。
“艹！死残废，缺胳膊短腿的，眼睛也瞎了是不是？！”
简熠皱起眉，看向面前抱着篮球的人：“我就算是瞎了眼，可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马睿啐了一声唾沫到地上：“玛德！你找死是不是？”
“哦对了，我听说有人看到沈雎回来了？他人呢，怎么现在又没见着了？”
马睿笑了一声，不无恶意道：“也是，沈雎都成有钱人家少爷了，谁还搭理你们啊，别是你和你妈上赶着倒贴人家，毕竟......”马睿上下打量着简熠，最终目光定格在简熠的左胳膊上，继续哼笑着道：“毕竟你这种残废，不像水蛭一样吸血别人，可怎么活啊。”
简熠攥紧唯一的一只手，冷着脸：“那你不是更没活头？”
马睿阴沉下脸：“你说什么？”
“才放假的那天晚上，你妈又骂你了吧？”
简熠嗤了一声：“我隔着一个院子都听到了。身体比我健全又如何，怎么不健全健全你的脑子？”
“艹！你踏马找死——”
“马睿！你干什么呢？！还不回家？！”
不远处传来马睿妈妈的声音，大中午的，胡同里都没什么人了，就他们两个，说话声音早传出去了。
这年头家里有孩子的都逃不过“成绩”两个字。
住在胡同里，家家户户又离得近，发生点儿什么都能传出去，更别提哪家孩子学习好哪家孩子学习差了。
简熠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因为身上的残疾，说在别人嘴里总少了几分羡慕，最多就是夸赞一句“身残志坚”——
你看看你，丢不丢人？！你连一个残疾人都考不过；
人家学习多好多认真啊，一点儿都不用人催，自己都知道刻苦努力，听说这次考试又拿了第一；
哎呦，这孩子咋考的啊，人家一只手都考得比你好，玩玩玩，还有脸玩呢，两只手都还考不过人家一只手的！真是废物一个......
除了唏嘘外，难免多是些酸言酸语，但也是真情实感的觉得有几分丢人。
毕竟自家孩子身心健全都不如人家，也只能从简熠身上残疾的地方说道说道了，也算是找了个心理平衡。
不过当着简熠的面，肯定是不能这么说。
还要脸。
自己不能说，孩子当然也不能说。
不然孩子是从哪里学的？别人那里互相一八卦，肯定都猜是从父母身上学的啊。
所以马睿妈妈很快出来，色厉内荏地骂着马睿，让马睿赶紧滚回家。
如果说简熠是“别人家的孩子”，那马睿在安康胡同里就是个混不吝的。
别说成绩上不了台面了，就是性格也很不讨喜听话，等再看到马睿手里还抱着个篮球后，马睿妈妈登时更火大，在马睿过来后，直接揪着马睿的耳朵开始骂起来，话里话外都是马睿这次小考成绩考得不好不说，放假在家也不知道好好看书，竟然还腆着脸跑出去玩。
说马睿还有脸讥讽人家简熠，好歹简熠这一次国庆前小考又考了个好成绩回家等等......
这些话听在马睿耳朵里，又想起先前简熠嘲讽和看不起他的话，不由得满心戾气丛生，把遭受的责骂都忍不住迁怒到了简熠身上——
心想他是反抗不了他妈，但是简熠可给他等着！等到开学之后，他一定要让简熠好看！
............
关于马睿的心理活动，简熠毫不知情。
他回到家里，看到餐桌上摆放的三双筷子和饭碗，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沈啾啾碰到了点儿事，没法过来了。”
许茹在厨房收拾的动作一顿：“是没法过来，还是不想过来？”
简熠无奈喊了一句：“妈......”
许茹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妈就是有些过不去。他要是小凝的孩子也就算了，我是他亲姨妈，什么我都认了，我把他养到这么大我问心无愧。可结果呢，他和我们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就是养了个外人，再想起当年发生的事——”
“妈！”
简熠脸色倏然难看道：“当年的事根本就和沈啾啾没任何关系！您为什么非要往沈啾啾身上套？！”
“难道就因为他是那场车祸里面唯一健全活下来的人？！”
“您不要钻牛角尖了行不行！”
简熠低喘了口气，半晌又低声道：“说到底，妈你其实是觉得难受吧，因为沈雎原来有健康健全的家庭，他没有在那场车祸里失去亲生父母，他的亲生父母还活着，甚至是有钱有势，也愿意给沈雎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让他衣食无忧，生活幸福——”
“是！妈是难受！可妈是替你难受啊！”
许茹涨红了脸说道：“就像沈雎现在能进启辰高中，可你呢，原本你也能进的！而且你凭本事就能考进去，而不是靠任何人！”
“妈！你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说到底，这也是你当初做的选择不是吗，怨不得任何人！”
“沈雎能转学，那是因为没有抱错孩子这件事，他原本就能进更好的学校！”
简熠看着许茹，一字一顿道：“您不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并不在乎这些，所以也不要把不能早知道的事情迁怒到沈雎身上，这对他不公平。还有就是......如果那场车祸非要说怪谁的话，您就怪我身上吧，总之不该是沈雎，他已经够听话了。”
............
沈雎跟裴炎回了家。
准确说，是打车送裴炎回了家。
检查结果出来，裴炎是轻度脑震荡。
会伴有头痛头昏感，还会感觉恶心或者呕吐，也许还会出现耳鸣和视力模糊等症状，总之行动力确实是会受限。
这是沈雎第二次进门。
第一次是客人，第二次是罪人。
小罪人亦步亦趋跟在裴炎身边，从左边转到右边，再从右边转到左边，好像生怕裴炎再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
【宿主，你好像鸡妈妈护着小鸡儿啊。】
【............】
“............”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裴炎捏了捏眉心，坐到沙发上，他现在是真心觉得头晕，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心情难免有些糟糕。
被说像小鸡儿，就更糟心了。
抬头，见沈雎还站在原地，裴炎就朝沈雎笑笑：“我想休息会儿，你自便吧，或者你先回家也可以，如果有事儿的话，我再叫你。”
说罢，裴炎就起身上了楼。
其实他应当是要住院观察几天的，但裴炎坚持要出院。
医院这种地方，他并不喜欢，而且裴炎觉得自己出院也没什么影响，无非会难受几天，但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不过他得承认一点，愿意出院的原因还有沈雎。
包括沈雎身上的系统——
这种不在控制之内的，超出常理的东西，在裴炎看来就是异端，更何况这异端还要让人接近他。
如果不是他意外听到了两个之间的对话，谁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会发生什么。
也许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靠近过来的每一个姿态，做的每一个动作，进行的每一次行动，都可能是蓄意为之，是有目的和计划的，哪怕裴炎已经初步试验出这个叫996的系统业务还不熟练，可也不想就这么掉以轻心，放任这一人一统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更何况事关“裴皓川”，重要的不是裴皓川这个人，而是“裴”这个姓。
毕竟一个“裴”写不出两个字。
裴炎要防范的，是裴皓川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又会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昏暗的卧室里。
裴炎躺到床上，并没有在意楼下客厅还多了一个人。
他虽然并不喜欢外人到他家里来，但谁让沈雎是个“意外”，他倒是很想知道，单独把这小孩放在楼下客厅，对方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