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戴一副牙套一双搏击手套作防护的MMA世界,哪怕你K.O遍所有对手,肉身承受的痛楚也会让你明白——上帝在某些方面,还是公平的。
而再看她此一时此一刻,半蹲着仔细收捡湿衣物的模样可有分毫狠戾?
她运动T薄薄衣料下伶伶两扇蝴蝶骨甚至令人有怜意。
毛巾包裹住湿发,她微抿的双唇和微蹙的眉头替代了她惯常的冷漠,此一时此一刻,她不过是个厌恶水渍的孩子。
霓虹人极少过问他人的隐私,纵令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同学亦谨守界限。
不过厉桀与桑湉这一对父女情况太特殊,以致宫崎屻在得悉厉桀不在家之后,按捺再三终是问:“厉桑去哪儿了?”
彼时桑湉已匆匆沐浴过,鬈发半干编了条松松蜈蚣辫,露出饱满额头及发际线正中一点漂亮的桃心形美人尖儿,素颜,穿一件黑色一字领套头针织衫。
这样装束的她,貌似又恢复了硬净,与宫崎屻对坐于起居室升降式榻榻米,距离感昭然若揭。
不过她待客礼仪是一丝不差的,非但给宫崎屻备了热茶,还摆了碟厉桀的pocky巧克力棒做茶点:“爸去东京星野老师家小住了。”她淡淡回答道。
宫崎屻没再问。怪不得他觉得桑湉今日同以往有些儿不一样,仿佛一个挺立了太久的人突然塌了一口气,并眼底有几不可见的空寂。
慢慢啜了半盏茶,宫崎屻忽笑道:“桑桑喜欢尺八是不是?”
许是外头雨势太喧嚣,寡言枯坐太难熬,桑湉执壶为他续上茶后竟然道:“我爸刚来日本时,住东京一家康复疗养院,疗养院每天下午都有人在园子里吹尺八。后来我去看,吹奏者是一位穿和服、坐轮椅、双腿截肢的老伯伯。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喜欢,就是偷偷录了他吹的曲子在手机里,设成铃声后一直没有换——大概,也是听惯了。”
她嗓音天生低沉中带点哑,说起日语完全不若日本女孩儿的或软萌或爱娇,面部表情亦欠奉,却别有一种冷肃的攻气与性感。
宫崎屻静静望着她,片刻,道:“我给你吹尺八好不好?”
言罢不由分说捧起他带来的扁狭皮匣。
桑湉讶异抬眼,原来,皮匣里放着两管尺八。
一者孔七,一者孔五,竹色雅润如玉,歌口镶象牙。
于这种乐器桑湉知之寥寥,却也一望即知是好物。
只是……宫崎屻吹尺八?
这画风是不是与他有些违合啊?
然她又如何了解他?谁又规定暴力团成员不能爱雅乐?
桑湉神色复杂地盯着宫崎屻,宫崎屻迎着她目光轻浅一笑。
下一秒他拈起那管五孔尺八,凑唇悠悠吹起来。
当熟悉的旋律袅袅弥荡于屋宇,饶是桑湉心境再荒芜,亦不禁哧地笑出声。
好吧,在这样一个风雨寂寞天,听如画美男用尺八吹《天空之城》与《幽灵公主》的主题曲,除了赏心悦目和养耳,她还能说什么呢……
宫崎屻尺八吹得再好听,也不可能一气儿不歇吹上一下午。而不算熟稔的两个人,接下来若还想搭伴儿的话,就总得找些事来做。
做啥嘞?
桑湉在这方面根本是零想法零经验,宫崎屻遂提议:“诶,不如我们看会电视吧?”
桑湉无异议,不过——“看什么?”
宫崎屻心说我倒是蛮想跟你一起观赏我国各式各样动作片,但估计话甫出口你就会把我牙打掉:“钓鱼节目怎么样?”
桑湉:“不看。他们钓得没我好。”
宫崎屻呵地一声笑,他还偏稀罕她这耿直劲儿:“那……UFC?”
桑湉:“也不。看别人打没意思。”
宫崎屻:“……那你平时爱看些什么节目呢?”
桑湉:“我平时没空看电视。”
电视揿开,宫崎屻说算了:“我调到哪台你有兴趣叫停就是了。”
结果调来调去恰有一台在放《龙猫》,宫崎屻一见就乐了。这也太巧了吧?
再一瞄桑湉那表情,得,他直接放下了遥控器。
俩人儿于是一起看《龙猫》。确切讲是桑湉专注于《龙猫》时宫崎屻隔一会儿觑觑她隔一会儿觑觑她。
她有一张惯常冷淡的脸,野生斜挑长眉尤其自带睥睨,然而当电视屏幕里胖嘟嘟龙猫与小姐妹嬉戏的时候,当大猫车从天而降惊艳亮相的时候,她一边轻轻抚摸着美杜莎的脖颈毛,一边不自知地露出一抹天真柔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