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光,心情随之跳跃:“如若非要作对呢?你会帮谁?”
芸溪倒吸一口凉气,想是未料到我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在她眉眼低垂的一刹那,我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想再为难她,我道:“芸溪姑娘不要介怀,我怎么会和大福晋作对呢,而且你记错了,我是朱莹雪,不是什么疏星。”其实心里清楚,作不作对,又岂是我能说了算的,毕竟从我入府起,琼华已经开始算计我了,从那次赐我绫罗绸缎,把我化妆成东苑书房画像上的女子起,我早已落入了她的棋盘。
芸溪急着告辞,我知道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单独见面,有些不忍道:“芸溪,你可有与意中人……”
芸溪愣了一下,嘴角微微颤抖:“芸溪福薄,公主休要再问。”
她从怀里掏出手绢包好的书籍,正是我亲自手绘送她的《西厢记》,眼中泪莹莹道:“这本《西厢记》,我以后,都不会再看的,送给公主吧。”
我见她竟随身携带我赠与的书籍,可见并非全然只是琼华的牵线木偶,奈何又与我作出生份的样子,难不成是为了让我故意疏远她?我细想之前接触过的大福晋,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何至于让锦虞、李南珠和芸溪草木皆兵,越发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可笑的很,感情好就是感情好,淡了就是淡了,假的就是假的,何必非要编排一个理由呢。
***
转眼间,已到了顺治三年的秋末。
多尔博于这半年里长高了不少,他平日里射箭骑马,力气也比一般的孩童大出不少,这厢里见天气清朗,嚷着要同我到外头放纸鸢。我慵懒惯了,不想出去,于是拿我手里快完成的伽利略望远镜搪塞。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自制伽利略望远镜可是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买一块直径、焦距大一些的眼镜片作为物镜,一块焦距、直径较小的透镜作为目镜,再用胶水把两块镜片装在硬纸筒内,再加一个简单的台座便可完成。
而在科技不发达的清初,这却成了难题,索性多尔博死磨硬泡,加上钦天监的洋人颇给摄政王面子,于是把自己的眼镜给了他,又给他找来一块透视镜,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底座还没粘上,多尔博已对这半成品爱不释手,不料这小祖宗突发奇想,要带着望远镜去看空中的纸鸢。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多尔博拿着望远镜东看看西瞅瞅乐此不疲。
不料这一看,却看出了祸事。
第56章 木筝儿
事情得由半年前说起,蒙古与清廷联系较多的是漠南、漠北。
清廷对漠南蒙古结交甚好,多尔衮因事出塞,也常与各部落王公贵族相会,从而不断加深双方的联系。科尔沁、阿霸垓、扎鲁特、鄂尔多斯、郭尔罗斯、土默特、苏尼特、翁牛特、喀喇沁、敖汉、奈汉诸部因为曾经关协助清军作战,多尔衮对他们优劳有加,封赏甚丰,后来双方的封贡往来也是不断。科尔沁部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郡王满朱习礼等贵戚前来,多尔衮等亲自迎送宴请。
相比漠南,漠北蒙古与清廷的关系疏离得多,平时也是尔我相称。半年前,苏尼特部落的腾机思等人叛清投奔漠北之喀尔喀车臣汗。多铎为此率军平叛,并直接与土谢图汗和车臣汗发生了冲突。事件平息之后,双方各派使者谈判,土谢图、车臣、札萨克图三汗先后遣使谢罪,表示和解。喀尔喀更是送来了车程的掌上明珠木筝儿给多尔衮做侧室,以示诚心。
这位蒙古的公主天生丽质,很得多尔衮的宠爱,摄政王府里除了疏星阁,她可以自由来去,甚至连银安殿,也是随便出入,让多尔衮的幕僚很是光火。琼华几次进言,书房内有军机要事,万一被听了去传入漠北,恐怕对清廷不利。多尔衮却完全不以为然,觉得木筝儿纯真无邪,几度斥责琼华有争风吃醋之嫌。这个木筝儿恃宠而骄,连琼华也不放在眼里,得罪了不少王府里的人。
有了新欢,自然冷落了旧爱。
新婚燕尔的如意郎,只觉新枣甜、哪闻陈枣香。我这个旧果儿远在疏星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是连皮带核儿地被遗忘到尘埃里。
我瞧见花园里秋海棠开得正茂,随手摘了几枝,想回去养在疏星阁,倒也可以排遣寂寞。
多尔博正站在前头的石凳上,叫道:“疏星,快看,摄政王阿玛的新福晋与人有奸情。”他把望远镜塞给我,我愣头愣脑地往里头一瞅,却见远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子神采奕奕地站在墨绿色的桂花树丛中,浑身上下穿着蒙古服,对面一个身着藕粉色淡雅锦衣的女子,别无他人。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眉目如画,眼含秋波,比没疯之前的佟毓敏还要娇媚几分,那男子正把握在手里的什么东西揣入怀里,双双没入桂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