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多尔衮的这些福晋,多多少少都有些政治婚姻的意味,夫妻之间虽然相敬如宾,但又有多少真情实意?我想到了芸溪和达海,想到了东苑小书房画像上的那个女子,在这个封建社会,多少人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追求爱情?哪怕权势滔天如多尔衮,也必须活在一定的规则之下,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对着一幅画像倾诉衷肠,没有子嗣,是否是他桀骜不屈的无声抗议?
“东莪格格的母亲,也是赐婚的吗?”我问道。
芸溪却摇了摇头:“东莪格格的生母李氏是个朝鲜人,崇德元年底,太宗率军侵朝鲜,国王被困南汉山城。翌年二月,多尔衮率军攻打居江华岛。摄政王刚柔并用,迫使江华岛上的皇公贵族投降,受降后,又严禁军兵滥杀掳掠,并送还所掳士女,对朝鲜国待之以礼,终于使他们投降。朝鲜宗室女子李南珠深受感动,仰慕摄政王才能,于是自愿随摄政王回盛京,服侍左右。”
除了嫡福晋,我与府里的这些福晋们只有那次接圣旨时短短的一面之缘。我对那位朝鲜福晋印象深刻,因为她在环肥燕瘦的女人堆里,并不十分养眼,甚至说不上漂亮,但偏偏却是唯一一个有多尔衮血脉的福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回忆起后世对于多尔衮的记事,还有一些改编的清宫戏,脱口而出:“听说皇太后和摄政王交情不错。”
芸溪谨慎道:“疏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清实行满蒙联姻多年,爱新觉罗的子孙和成吉思汗后代缔结无数姻亲,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皇太后的妹妹是摄政王的福晋,她的姐姐却是英亲王的侧福晋,还有太宗的皇后哲哲是皇太后的姑姑,但是哲哲的另一个堂侄女,却嫁给了豫亲王,所以,皇族亲贵之间,不能也无法以裙带关系论亲疏。”
我听得一头雾水,知道芸溪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心道她在王府多年,竟然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儿都没有听说,想必孝庄和多尔衮的那些私情,也是后世杜撰的稗官野史,不足为信。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脑子里却莫名想到东苑书房里那个女子的画像,她究竟是谁?
芸溪又提醒我道:“疏星,我们做下人的,一定要分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特别是王爷的家务事,千万别打听了,免得引火烧身。”
我答应了一声,假装入睡,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逃离王府。
转眼已是冬至,照顾多尔博世子并不是十分省心的差事,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眉目和多铎有几分相似,话不多,平时言行成熟,小小年纪有着贵族子弟的派头,说话做事完全不似三岁的孩童。
按照夕月姑姑的说法,只给他念念书的方法完全行不通,这个孩子小小的脑袋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问不完的问题。
平日里嬷嬷丫鬟们照顾他起居,稍有不慎,他将碗和茶全数砸碎在地上。
这日,大雪纷飞,我穿过白茫茫的花园,来到内院,听说因为多尔衮喜欢梅香,嫡福晋的禧春堂也以‘梅园’著称。小院内各色腊梅开得分外艳丽,幽香清远,我忍不住摘了几支,拿在手中把玩,来到东暖阁,却听一声稚嫩又派头十足的命令:“掌嘴!”
多尔博世子端坐在椅子上,底下跪着平日里照顾他的小丫头塔娜,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被他一斥,吓得面色煞白,眼泪汪汪地扇了自己左脸一巴掌,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多尔博,又扇了右脸一巴掌。
多尔博道:“再打。”
塔娜不敢违拗,一边委屈地掉眼泪,一边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其余的嬷嬷和丫头侍立一旁,噤若寒蝉。
我寻思道:“这小祖宗的脾气可是一点都不比多铎或者多尔衮逊色,年纪轻轻的,就唬住了一帮大人,还好他似乎对我还算听话。”我脱下斗篷,拍了拍上面的积雪,马上查尔达嬷嬷接过我的衣裳,像是见到了救星:“司马姑娘来了啊!今日还在东暖阁念书吗?”
多尔博一听到是我,早就跑了过来:“司马疏星,怎么这么晚才来。咦,你手里的腊梅这么香,你什么时候折的,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我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疼还跪着扇耳光的塔娜,道:“我经过禧春堂随手折的,想放在东暖阁里,这清幽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世子念书也可以精神些。”我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俯下身道:“塔娜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