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无药当年身上的蛊毒,正是清严给沈度、犬戎独有的蚀心蛊,与阿樘吐出来的,一模一样。
自从她发现黎惺没死,且与阿樘相处时露出异族习性,便开始打探黎惺的出身,结果发现黎惺之父黎断,当年的确带回一个犬戎女俘,极尽爱宠,却红颜薄命。
黎惺身为嫡次子,却刚好在女俘亡故那年出生,女帝有理由怀疑,他根本不是正室所出,而是偷龙转凤。
太上皇相信他这位竹马,女帝却不信,两回黎氏叛乱,他回回被她绊住,看起来为了得一个黎氏的太子。实际上,相国寺内定有他的人,女帝产子九死一生,却未见他有任何施助,可见并不在意女帝的生死,还有孩子的生死。
若女帝死了,大梁乱了,他犬戎就能趁虚而入;若孩子死了,西北军没了指望,必会孤注一掷,奋起反抗,大梁必乱;若孩子没死,女帝为安抚西北军,必会立为太子。
这买卖,怎么算都赚。
他借着女帝的手,除去西北军中不服他的兄弟,把黎止承送到女帝手上,继续控制西北军。
连老天爷都帮他,女帝难产伤了身子,又疼惜太子,多年未曾有孕。
他成功把有着犬戎血统的孙子,送上太子之位,看着女帝为了保住太子,与宗亲世家争斗,仿佛在看一个傻瓜,一个笑话。
女帝之所以确定黎显并不知情,还得益于颜指挥使一番话,他说黎显的生母被犬戎害死,他不会同流合污。这些年黎显的三弟在西北军中任职,与黎止承来往甚密,才是黎惺真正看重的儿子。
镇西将军听完所有真相,终是不甘,近乎嘶喊:“那年他吃了败仗生死不明,我娘北上寻夫,死在贼人手中,他怎会如此绝情!”
女帝便将杜栀唤进来,“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和你娘一样,闺名一个栀字。”
杜栀说:“我爹从西北腾州的妓|馆里,赎回了我娘,当时她被凌|辱得不成样子,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手心里紧紧握着一枚白瓷栀子。”
黎显开始大笑,笑得形容疯癫,泪流满面,“白瓷……栀子……那是她的陪嫁啊!”
杜栀没有停下:“我娘时常头痛,记起许多往事,我爹心疼她,常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于是她想起来,又忘记。直到很多年以后,她送我逃出去,自己陪爹一起死,她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来日外族进犯,遇到可托付的贵人,再打开。”
“我奉陛下之命来了西北,来了她痛苦的根源之地,多方打探,察觉她当年遭遇,察觉犬戎欲动,才打开那封信……”
杜栀无声无息地流泪,绝望一点不比黎显少,“她北上寻夫,寻是寻着了,却发现他与外族,相谈甚欢,她被发现,丢给犬戎蛮夷凌|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她盯住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一字一顿,“当年那场大败,本就是黎惺通敌!他残害妻子、陷害兄弟、坑杀亲兵!你还要认这样的人,当父亲吗!”
黎滁通敌,本就是做了替罪羊而已,最终还要被所谓的兄长除去。
一切残酷如斯,女帝停下半个时辰,给她的镇西将军消化。
他终于克化得满目殷红,嗜血又阴鸷,“陛下此来,为着诱敌深入?”
“黎显,黎惺带着西北军,这么多年且战且拖,没进一寸,而你却在短短数年,在黎止承的监视下,几乎凿开了西域,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女帝满目挥斥方遒的意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西北,与东南遥遥相对,看似遥不可及。而犬戎一退再退,却绕着弯,通过水路绕到了大梁的东南。”
“他们引朕带了黔州的亲兵来此,真正想要的,是兵力不足的皇城!”
燕京地处东部,东南水路极快,又无强兵防备,女帝远在西北,等她反应过来,犬戎精兵便早已杀入皇城,反客为主。
皇城都被攻克,宗亲定难幸免,慕容氏一朝凋敝,军心定会涣散,大梁便会大势已去,即便占据边关,也早晚亡国。
黎显怒极反笑,“你这回,竟然把阿樘当成诱饵!”
女帝神色未变,“此事始末,我全然告诉了他,他要做大梁的皇帝,总要过这场杀劫。”
他说:“阿樘有犬戎血统,你真能让他为帝?”
她说:“你也有犬戎血统,还不仍是镇西将军?”
女帝一脸理所当然,逻辑依然剽悍,“阿樘是我的儿子,其他的,都不重要。待他亲手杀了黎惺,一雪前耻,我把江山交给他,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