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赢支,死了。”
“什么!”任好的脑子里闪过千万道天雷,几乎站立不住,阿眇连忙过去扶他。
任好指着杨清,手指不住地颤抖:“你再说一遍。”
杨清只能将奏疏上的内容复述给君侯听:“刑狱司传话,方才去送饭的时候,发现前冢宰赢支自缢于狱中。”
赢支并非真的有罪,外头不知道,只当君侯是厌极了他,故而不许探望。实则他的牢狱颇为宽松,每日好饭好菜地养着,许他读书练字、烹茶下棋,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罢了。故而赢支自缢,只能是他自愿为之。
“孤马上就要,就要还他一个公道了,为何他,他会这样沉不住气?”任好自言自语,满是愧疚与自责。
杨清到底是多年为官,马上就站稳了立场,冷静地分析道:“如果赢支真的无罪,那便是听闻了典吏司之事,有意以己之身以正秦法纲纪。”
“糊涂啊!”任好踉跄了几步,走下台阶,站到杨清面前,满眼通红,“是谁将消息泄露给他的?是谁?”
杨清低着头,言语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些日子刑狱司抓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难免人多口杂,许是有人顺嘴说了,赢支顺耳听了,也为可知。”
“许是?许是!”任好叫悲愤冲昏了头脑,冲杨清嚷道,“刑狱司何时也成了可以嚼舌根子的地方了?你就是这么约束手下的吗?”
这顿骂挨得莫名其妙,杨清理亏,也只能受着:“是臣失职。”
“去查,查到了一同严办!”任好说完这句话,终是站不稳跌倒在地,阿眇想来扶,任好一把甩开了他,自己挪到台阶旁倚着,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阿眇不敢动,杨清也不动,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呆着,由得任好自己清醒。
自己正为列国纷争焦头烂额,百姓中尚且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徒,这些腌臜之人却整日花天酒地搜刮民脂民膏,还妄图拉忠臣下水,简直不配为人!
“严办,一个都不能放过!”任好咬着牙道,“想是平素孤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个的都不知秦国法度何在!此番便叫全国上下都看着,明正典刑!”
杨清领旨:“臣即刻去办,待判决出来,何时何地杀剐打废再送君侯定夺。”
任好看着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问什么时候吃哪道点心一般,沉静得有些过分了,杨清这个被雷劈了都很难跳一下的性子真是太适合做司寇了!
“还有子桑。”任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嘶哑,他冲阿眇一招手,“你去把他好好地带出来,孤必须得给他一个交待。”
“是。”阿眇告退,杨清也准备离开。
任好拦住了他:“你等会,孤传了世子和冢宰,还有事吩咐给你们做。”
说话间,赢罃和奄息已经到了殿外,任好召他们进来。因着查办出太多官吏,大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赢罃默立着不敢开口。
任好指着地上的奏疏,对二人道:“刑狱司查办的案子你们都听说了吧?”
赢罃点点头,奄息回话:“是。”
“简直是目无法纪!”任好敲着桌案,“秦国的国法已经约束不住他们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君侯震怒,奄息、杨清低头不语,世子罃也低下头。
“赢罃,你说!”
平日里只要一听到父侯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世子罃的心里就开始打鼓,此番又是点名叫他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父侯,若父侯觉得法典约束不住国人,儿臣以为,以为或许可以修缮法典,以期言明法度……”
说到后面,世子罃的声音越来越小,若是放在平时,一定又要挨骂,但他前面说的话正中任好下怀,任好竟然同意了他的想法。
“罃儿说的有理。”
世子罃松了一口气。
“那便由典吏司和刑狱司联合修缮秦国法典,罃儿你跟着他们一起,多学多看。”
世子罃这口气还没松完,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奄息和杨清领旨,世子罃胸中纵然堵着一口气,也只能让它先堵着,赶紧领了父侯的旨意。
任好的心情稍稍平复,阿眇会意,将地上的奏疏重新放回他的案头,任好掐着额心,有些烦躁:“空出三四十个位置来,谁人顶上又是一桩大事。”